葉修當即也不廢話,直接下令。
“紅夜,老瞎,你們帶幾個信得過的人,立刻暗中排查這幾日所有當值,尤其是接觸過出庫酒壇的人。”
“動作要輕,不要聲張。”
“是,少主!”寧紅夜與瞎乍浦領命,立刻帶著幾名罪屠營出身的護衛(wèi),悄無聲息地融入了作坊各處。
李師師湊近葉修,壓低聲音問道:“葉修,既然知道有內鬼,接下來要怎么做?直接抓起來嚴刑拷問?”
葉修搖了搖頭。
“不,那樣太便宜幕后之人了。”
“抓賊抓贓,要讓他現行才行。”
他目光掃過略顯混亂的作坊,心中已有定計。
“師師,玲瓏。”
葉修看向二女。
“你們現在就去,對外,尤其是對作坊里的所有人宣布……”
“就說是魏國公府和戶部尚書府聯(lián)手施壓,按察使司那邊已經同意暫緩查封,事情算是暫時壓下去了,讓大家不必恐慌!”
“各歸各位,該釀酒的釀酒,該出貨的出貨,一切照舊,就當什么都沒發(fā)生過。”
李師師眼睛一亮,瞬間明白了葉修的意圖:“你是要……穩(wěn)住那個內鬼,讓他以為風波過去了,放松警惕,甚至可能再次動手?”
“沒錯。”葉修點頭,“既然他是受人指使,一次成功未必能滿足對方的胃口,很可能還會再次行動……我們給他繼續(xù)下手的機會,等他再次往酒里摻東西的時候,人贓并獲!”
黃埔玲瓏也恍然大悟:“我明白了!這就叫欲擒故縱!我這就去安排,保證把消息傳得人盡皆知,讓那內鬼安心!”
很快。
作坊內危機解除,一切照舊的消息便悄然傳開。
以至于。
原本緊張的氣氛逐漸緩和,工匠和伙計們雖然心有余悸,但還是陸續(xù)回到了工作崗位。
而與此同時。
一張無形的監(jiān)視網,已在葉修的授意下悄然撒開,只等那自作聰明的內鬼,再次自投羅網。
……
夜幕,緩緩降臨。
釀酒坊內的大部分工匠伙計都已回去休息,只有少數負責夜間看守和照料酒曲的人還在。
驀地!
一道黑影,借著夜色的掩護,如同鬼魅般悄然溜入了寂靜的釀酒坊中。
那人動作輕巧,對這里的環(huán)境極為熟悉,所以很輕易便避開了幾處有人的地方。
他心跳如鼓,臉上卻壓不住興奮之色,朝著深處那幾口存放著頂級原漿的大酒缸走去。
干了!
只要干了這一票,就能拿到那筆豐厚的報酬!
足夠老子遠走高飛,離開這應天城,找個山清水秀的地方買田置地,逍遙快活!
到時候,誰還抓得住我?
葉修?哼,等著吃灰吧!
貪婪徹底沖昏了他的頭腦。
他很快便來到一口原漿缸前,借著從窗戶縫隙透入的月光,確認了目標。
他先四下張望,豎耳傾聽,確認周圍除了蟲鳴再無其他動靜后,這才顫抖著手,從懷中掏出一包用油紙裹著的藥粉。
下一秒。
他一把解開系著的細繩,就要將藥粉倒入缸中……
“喂。”
一個突如其來的聲音,在他身后響起。
這輕輕一聲,在此刻萬籟俱寂的作坊里,不啻于一道驚雷!
那黑影嚇得渾身猛地一個劇烈哆嗦,手中的藥包差點脫手掉落!
他做賊心虛地將拿著藥包的雙手別到身后。
然后。
一個轉過身來,心臟幾乎要從嗓子眼里跳出來!
然而,當他看清身后的景象時,整個人瞬間如墜冰窟,從頭涼到了腳!
只見他身后,不知何時,已然站了黑壓壓的一群人!
沒錯!
就是他娘的一群人!
為首的赫然就是葉修。
他負手站在最前,臉上沒什么表情。
他的左側是抱著雙臂的李師師,右側則是面罩寒霜的黃埔玲瓏,四周更是有著一群虎狼錦衣。
緊接著。
火把被點燃。
跳躍的火光將這片區(qū)域照得亮如白晝,將那黑影曝光在了火光中。
“噗通!”
那內鬼雙腿一軟,差一點沒堅持住,“葉……葉大人?黃埔小姐?你們……”
不等說完。
葉修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深更半夜,你不去休息,溜達到這原漿缸前來做什么?”
“巡……巡查!”
黑影強壓下幾乎要炸裂的恐懼,硬著頭皮,聲音發(fā)顫地狡辯,“小的……擔心再有差池,所以特地再來看看,對,巡查!”
“哦?巡查?”
葉修像是聽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微微挑眉,對旁邊的寧紅夜示意了一下。
寧紅夜立刻上前一步,將一份名冊遞到葉修手中。
葉修翻開名冊,借著火光掃了一眼今夜當值巡邏的安排表,這才臉露詫異之色,問道:“你叫什么名字?”
“辛……辛友志!”那人恐懼得說道。
葉修合上名冊,更好奇了:“咦?奇怪了……好像,沒你的名字啊。”
轟——!
這句話,如同最后一道喪鐘,在辛友志耳邊炸響!
葉修那副故作詫異的表情,徹底擊碎了辛友志最后一絲僥幸心理。
他知道,自己早就暴露了!
對方分明是設好了圈套,就等著他自投羅網!
求生的本能瞬間被激發(fā)!
幾乎沒有任何猶豫。
辛友志猛地從地上一躍而起,轉身就朝著記憶中最近的一個后門方向瘋狂沖去!
他現在只有一個念頭……
跑!
必須跑出去!
然而,他剛踉蹌著沖出幾步,后門卻“吱呀”一聲被人從外面推開。
瞎乍浦那干瘦的身影堵在門口,挖著耳朵,一臉嫌棄:“大晚上的,吵吵啥呢?急著投胎啊?”
辛友志驚駭欲絕,想要強行沖過去。
卻見瞎乍浦看似隨意地抬腿,一腳踹出!
“嘭!”
一聲悶響蕩開,辛友志連慘叫都沒來得及發(fā)出一聲,整個人就如同一個破麻袋般,被一股巨力踹得倒飛了回來,重重摔砸在葉修面前。
痛!
太痛了!
他的身體蜷縮了起來,痛苦地呻吟不止,再也爬不起來了。
但懷里的那包藥粉,卻因此脫手而出,散落一地。
葉修緩緩踱步上前,撿起那包藥粉,放在鼻尖輕輕嗅了嗅,才瞥了一眼蜷縮在地的辛友志:“現在,可以好好說說,是誰讓你來的了嗎?”
辛友志痛得齜牙咧嘴,剛想張嘴繼續(xù)狡辯……
“少主!”
一旁的瞎乍浦早已不耐煩,竹杖重重一頓,咧著嘴露出兩排白牙。
“跟他廢什么話?瞧他那賊眉鼠眼的樣子就不是老實人!”
“依俺看,就學上次料理那誰一樣,先把他兩只手掰折了!”
“要是還不肯說掏心窩子的話,俺就發(fā)發(fā)善心,幫他把腦袋卸下來,省得礙眼!”
“這活兒俺熟,保證干凈利落!”
辛友志聞言,嚇得魂飛魄散。
你娘的!
瞧瞧這是人話嗎?
太驚悚了吧!
他甚至仿佛聽到自己骨頭碎裂的聲響,更看到腦袋搬家的場景!
恐懼淹沒了他!
他顧不上疼痛,扯著嗓子尖聲大叫:“我說!我說!我什么都說!求公子饒命!饒命啊!”
瞎乍浦反倒愣了一下,撓了撓頭。
“啊?這就招了?”
“俺……還沒動手呢!俺真沒騙你,俺雖然瞎,但就喜歡卸人胳膊腿兒,手感忒好!”
“你再撐一會兒,讓俺過過癮唄?”
兇殘!
一個瞎子,居然那般兇殘!?
頓時間。
辛友志的心理防線徹底崩潰,涕淚橫流,語無倫次地急聲道:“是……是金樽坊那幾家大酒坊的老板聯(lián)合起來,讓小的干的……不關小的事啊公子!”
金樽坊?
眾人頓時明白了。
因為金樽坊乃是整個應天數一數二的釀酒坊,但沒有想到,他們會聯(lián)合起來!
不等眾人開口。
辛友志喘著粗氣,繼續(xù)恐懼得說道。
“公子您的‘忘憂酒’實在……實在太厲害了!”
“味道好,價錢也公道,推出還不到半個月,就把應天城里其他的酒都快擠得沒活路了!”
“他們……眼看就要關門倒灶,這才湊了一大筆錢,買通小的,讓小的找準機會在酒里下藥,就想……”
“徹底毀了‘忘憂酒’的名聲,讓您這作坊開不下去!小的就是一時鬼迷心竅啊公子!”
此話一出,旁邊的李師師瞬間炸了!
她柳眉倒豎,一雙美眸幾乎噴出火來,猛地一腳踹在旁邊一個空酒壇上。
“果然是這群黑了心肝的王八蛋搞的鬼!”
“玩不過就使這種下三濫的手段?好好好!好的很!”
她氣得酥胸劇烈起伏,轉身就對葉修說道,“葉郎你等著!老娘這就回去找我外祖父!讓他立刻點齊一衛(wèi)兵馬,今晚就平了應天城里這些不要臉的破酒坊!我看誰還敢在背后捅刀子!”
葉修急忙攔住她:“師師,別沖動。”
李師師癟著嘴,氣鼓鼓地跺腳。
“哪能不沖動?那群人太可惡了!”
“玩不過就使這種陰招,不給他們點顏色看看,真當我們是軟柿子啊?”
開什么玩笑?
她可是魏國公的外孫女!
葉修更是自己喜歡的男人!
居然有人敢用這一等手段來搞她的男人?
簡直活膩歪了!!!
可葉修啞然失笑,拍了拍她的肩:“沒事,他們不是想玩嗎?那就拉他們入伙,一起玩。”
所有人:“???”
入伙?
拉一群搞他們的入伙?
等等!
咋感覺有一種很古怪的感覺?
但凡知道葉修性格的他們,就知道葉修肯定不會便宜了別人,尤其是便宜了曾經對付過自己的人。
可這一波“入伙”,就有點耐人尋味了!
寧紅夜蹙眉:“少主的意思是……”
葉修負手而立,眼中掠過一絲精光。
“壟斷。”
“我打算壟斷應天城的所有釀酒坊。”
眾人倒吸一口冷氣,連一直縮在地上的辛友志都忘了疼,目瞪口呆地抬頭。
壟斷應天的釀酒業(yè)?
那得是多大的盤子?
多恐怖的利潤?!
黃埔玲瓏遲疑道:“葉修,應天釀酒坊大大小小幾十家,背后關系錯綜復雜,金樽坊那幾家更是老字號,樹大根深……他們恐怕不會輕易被你說動,甘愿被吞并壟斷的。”
葉修微微一笑。
“他們會的!”
“按我說的來做。”
眾人心中一凜,頓時齊齊沉默。
嗯……
每一次葉修露出那種信誓旦旦的表情,很快就會有人要倒大霉了!
果然。
葉修下一句便是。
“去,發(fā)邀請函!”
“邀請應天城里所有叫得上名號的釀酒坊老板!”
“讓他們在明日午時,醉仙樓天字一號房,我葉修做東,請他們……一敘。”
所有人:“……”
一敘?
這所謂的一敘,恐怕是場鴻門宴吧?
所有人的臉上,都露出了一抹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