朵朵跟我講起了下午在游樂場的事:“我和爸爸、念恩阿姨去游樂場玩,過山車突然壞掉了,我從上面摔了下來。是念恩阿姨沖過來抱住了我,我們一起滾到了地上。”
她摸了摸自己的胳膊,“我就蹭破了一點皮,可是念恩阿姨撞到了頭,流了好多血,被救護車送到醫(yī)院了。”
我胸口像是被什么東西堵住了,說不出的復(fù)雜。
除了愧疚和震驚,還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在心底無限滋生著。
回到度假村時,朵朵已經(jīng)睡著了。
我將她抱進珊珊的房間,讓兩個孩子睡在一起,這才和沈宴州回到自己的房間。
但我還在為朵朵路上告訴我的事感到困惑。
“她為什么要這么做?”我搖了搖頭,道:“我實在想不出任何理由。”
沈宴州聞言動作頓了頓,隨即語氣輕描淡寫地解釋:“善良的人,遇到這種事都會這么做的。換作是你,也會毫不猶豫地護住孩子,不是嗎?”
他的話聽起來無懈可擊,可我心里那股莫名的不安,卻像潮水般越來越?jīng)坝俊?/p>
沉默了片刻,我打定主意:“回頭我想去醫(yī)院看看她,一來是看看她的情況,二來也得好好謝謝她。”
沈宴州眉頭微不可察地蹙起,道:“她有顧時序陪著,你去了反而不方便。再說,朵朵剛回來,也需要人照顧。”
可他說完,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改口道:“你要非要去看看,那就周一吧。我陪你一起。”
……
醫(yī)院里。
蘇念恩半靠在床頭,額頭上纏著了一圈白色紗布。
顧時序坐在床邊的椅子上,指尖摩挲著她的手背,目光沉沉地落在她臉上。
“為什么要這么做?你救朵朵的時候,在想什么?”
蘇念恩的心微微揪緊。
她從顧時序的眼里,清晰地捕捉到了一絲懷疑。
的確,任何一個正常人,都不可能冒著受傷的風(fēng)險去救情敵的孩子。
可她心里很明白,葉昭昭不是她的情敵,她是她的親妹妹。
自己這輩子不會再有孩子了。
她不能讓昭昭的孩子也出現(xiàn)任何意外。
只不過當(dāng)時她救人的時候沒想過會引起顧時序的疑心。
顧時序就這么審視著她,仿佛不肯錯過她任何一個表情。
蘇念恩垂下眼簾,平靜地開口:“沒有為什么,只是出于人性的本能。不是所有人,都像蘇雅欣那般自私惡毒。”
顧時序眼中的疑慮仿佛消散了些,輕輕握緊了她的手,道:“不管怎樣,你救了我的女兒,我很感激你。”
“既然決定回到你身邊,那這些都是我應(yīng)該做的。”
她說著,便掙扎著想要起身,“我們回去吧,明天周一,公司還有例會。”
“這都什么時候了,你還管什么例會?”
顧時序立刻按住她,眉頭緊緊蹙起,“你現(xiàn)在需要好好休息。”
蘇念恩輕輕掙開他的手,眸中涌出一抹執(zhí)著:“城西項目是我能否留在顧氏,跟你一起打拼的入場券。這三個月里的每一天,對我來說都不能荒廢。”
顧時序定定地望著她,有心疼,有無奈,還有一絲難以言說的失落。
良久,他才緩緩開口:“念恩,非要這樣嗎?不累嗎?我只想讓你無憂無慮地待在我身邊,我想跟你結(jié)婚,過我們兩個人的安穩(wěn)日子。”
聽到“結(jié)婚”兩個字,蘇念恩的心像是被什么東西狠狠刺了一下。
她多想告訴他,從他當(dāng)年把她困在精神病院,迎娶葉昭昭的那一刻起,他們之間就早已沒有了任何可能。
從他縱容蘇雅欣害死她母親,從他傷害她妹妹那一刻起,他就已經(jīng)是她的仇人!
可現(xiàn)在,還不是收網(wǎng)的時候。她必須正式進入顧氏集團的核心,接觸到他手中那些核心資源。
只有讓他一無所有,他才會明白她的心情。
聽到顧時序話里帶著反對她繼續(xù)在職場的意思,蘇念恩放緩語氣道:“時序,你忘了嗎?你答應(yīng)過我,不會讓我做一個只依附于男人的全職太太。我現(xiàn)在,很想重新在職場立足。你會支持我的,對嗎?”
顧時序眼中的光,像是被風(fēng)吹滅的燭火,漸漸暗了下去。
他沉默了許久,自嘲地笑了下,道:“當(dāng)然,我會支持你。”
沉默片刻,他道:“但你必須聽醫(yī)生的,在醫(yī)院好好休息幾天。至于公司那邊,有我在,沒人敢說什么。”
蘇念恩輕輕點了點頭,沒有再反駁。
……
翌日,晨光透過病房的窗簾,在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顧時序一早就被公司的電話催走了。
周一的例會和堆積的事務(wù)估計能讓他忙上一整天。
他走后,蘇念恩緊繃的神經(jīng)才終于松弛下來。
只有不跟顧時序待在同一個空間,她才覺得自己真正屬于自己。
不用偽裝,也不必迎合。
她走到窗前,望著外面的天空,眼神空洞而茫然,腦海里翻涌著許多過去的事。
直到中午時分,門外傳來一陣熟悉的腳步聲,才將她拉回現(xiàn)實。
腳步聲停在門口。
緊接著,病房門被推開,顧亦寒的身影出現(xiàn)在門口。
蘇念恩的臉色瞬間閃過一抹異樣。
她迅速走過去,輕輕關(guān)上病房的門,生怕被人發(fā)現(xiàn)她與顧亦寒認(rèn)識。
“你怎么來了?”她轉(zhuǎn)過身,背對著他,用平靜的語氣掩飾著心中的波瀾。
顧亦寒雙手抄在西褲口袋里,不冷不熱地說:“聽說你腦袋摔開瓢了,我來看看,是真的假的。”
蘇念恩輕輕攥緊手指,冷冷道:“這下你看到了,可以走了嗎?請假條我出院之后會補上,不會耽誤工作。”
顧亦寒臉上的笑意瞬間收斂,他上前一步,猛地扣住她的手腕,用力將她轉(zhuǎn)了過來。
他定定地看著她額頭上的紗布,眼神里翻涌著怒火,咬牙道:“顧時序家暴你了,是不是?這傷,是他打的?”
蘇念恩愣了一下,心頭酸澀,卻又涌出了一抹隱隱地暖。
他這是在為自己擔(dān)心嗎?
可轉(zhuǎn)念一想,最近他和那些明星嫩模的花邊新聞層出不窮。不過是因為他單身,才沒像顧時序當(dāng)初那樣鬧得沸沸揚揚。
這樣一個身邊女人換不停的人,又怎么會對她上心?
蘇念恩用力甩開他的手,后退一步拉開距離,道:“你想多了,顧時序?qū)ξ液芎茫麤]有家暴我。”
“沒有?”顧亦寒繞到她面前,摁著她削薄的肩膀,追根究底道:“那你告訴我,你這頭上的傷究竟是怎么弄的?”
他才不信是不小心磕的。
顧時序那家伙死性不改,以前對葉昭昭就冷暴力,現(xiàn)在肯定是對蘇念恩動了手!
蘇念恩抿緊嘴唇,偏過頭,閉口不談。
顧亦寒看著她這副模樣,心里的火氣更盛,語氣也變得刻薄起來。
“蘇念恩,你就這么賤?他對你這樣,你還是愿意待在他身邊?”
“這是我自己的事!”
蘇念恩猛地抬頭看他,眼角那顆淚痣格外醒目,“你不要再過來無理取鬧了!你交給我的工作,我很快就能完成。希望到時候你也能信守諾言,讓我轉(zhuǎn)正。”
顧亦寒冷笑一聲,伸手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看著自己。
他眼神邪肆,帶著絲痞氣,幽幽地開口:“你就這么想跟顧時序在一起工作?晚上在床上在一起還不夠,白天也想黏在一起?可我偏不想讓你如意,怎么辦?不然,你想辦法求求我,就像你對顧時序那樣,嗯?”
他的指尖帶著涼意,眼神滾燙。
蘇念恩的心跳瞬間亂了,她羞憤地瞪著他,道:“顧時序隨時會過來。”
“他不會的。”
顧亦寒冷冷打斷道:“最近他在公司鉚足了勁想把總裁的位置搶回去。今天他的行程安排得很滿,他沒時間跟你風(fēng)花雪月。不過,我有足夠的時間。”
他指尖捏著她的下巴,望著她清冷卻又倔強的面容,顧亦寒瞬間被吞噬了所有理智,俯身便狠狠吻了下去。
蘇念恩渾身一僵,大腦瞬間一片空白。
他的吻帶著強烈的侵略性,唇齒間的力道仿佛要將這些心底壓抑的情緒全部傾瀉出來。
蘇念恩下意識地想推開他,雙手抵在他的胸膛上,卻被他牢牢按住,動彈不得。
就在這時,“咔噠”一聲輕響,病房門被猛地推開。
顧亦寒和蘇念恩同時一驚,像被燙到般瞬間分開。
蘇念恩踉蹌著后退一步,臉頰漲得通紅,眼神里滿是慌亂與無措。
顧亦寒則迅速收斂了臉上的情緒,只是眉頭緊蹙,眼底閃過一絲懊惱。
……
門口,我和沈宴州拎著補品,僵在原地,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
我手里的保溫桶差點掉在地上,大腦嗡嗡作響,完全沒反應(yīng)過來眼前這一幕是怎么回事。
蘇念恩和顧亦寒?
他們怎么會……
我下意識地看向身邊的沈宴州。
他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黑眸里掠過一絲震驚,隨即又被一抹深沉覆蓋。
病房里的空氣仿佛凝固了,尷尬與震驚交織在一起,彌漫在每一個角落。
我腦子仿佛被塞進了一團亂麻,完全理不清頭緒。
蘇念恩,她不是一直跟顧時序在一起嗎?
怎么會和顧亦寒?
剛才他們都吻在了一起,這絕不是偶然。
難道,她跟顧亦寒早就認(rèn)識?
我猛地想起幾個月前,我媽媽還在住院的時候,我曾在病房門口撞見蘇念恩的身影。
她當(dāng)時像是在窺探什么。
我沖上去想抓住她問個明白,可就在這時,顧亦寒突然出現(xiàn),硬生生攔住了我。
直到我眼睜睜看著蘇念恩從我眼皮子底下離開。
當(dāng)時,我只當(dāng)是巧合,以為顧亦寒確實是剛巧路過。
現(xiàn)在想來,這壓根就不是簡單巧合能解釋的。
他們根本早就認(rèn)識!甚至關(guān)系匪淺!
一股寒意順著脊椎爬上來,無數(shù)個疑問在我心里炸開。
蘇念恩為什么要瞞著所有人和顧亦寒有牽扯?她去我媽媽住院病房,究竟想干什么?
病房里的尷尬持續(xù)了好一會兒,沈宴州清咳了聲,提醒我收回思緒。
我趕忙解釋道:“剛才……剛才我們敲門了,沒人答應(yīng),所……所以才冒昧進來的。真是不好意思。”
顧亦寒不悅地說:“你知道了?你和念恩,你們……”
他話未說完,便被沈宴州突然打斷道:“亦寒,你也是來看蘇小姐的?”
我敏銳地察覺到,沈宴州說這話時語氣里似乎帶著警告。
顧亦寒對上他的目光,剛才說了一半的話也沒再繼續(xù)說下去,只是冷哼一聲,徑直走出了病房。
“砰”的一聲,門被甩得震天響。
病房里重新安靜下來,蘇念恩卻已經(jīng)恢復(fù)了平靜,仿佛剛才那一幕從未發(fā)生過。
她目光淡淡地落在我身上,語氣平和:“葉小姐,你來找我有事嗎?”
我趕緊將手里的補品和禮物放在床頭柜上,定了定神,認(rèn)真地說:“蘇小姐,昨天你救了朵朵的事,朵朵都告訴我了。我今天來,一是想看看你的情況,二是真心想謝謝你。”
“沒關(guān)系,”她嘴角勾起一抹清淺的笑,眼神溫柔得像水,“小孩子沒事就好,我只是做了該做的。”
這一刻,我心里莫名涌起一陣親切,就像面對一個許久未見的故人。
一種莫名的好奇心驅(qū)使著我開口,想問清楚當(dāng)初她屢次出現(xiàn)在我媽媽的病房前,究竟是為了什么?
醞釀了一下,我試探著開口:“蘇小姐,你跟顧亦寒……認(rèn)識挺久了吧?”
蘇念恩敷衍著回應(yīng)道:“嗯,認(rèn)識,但不熟,只是偶爾見過幾次。”
我不明白她為什么要說謊?
都吻在一起了,還不熟嗎?
如果不熟,顧亦寒那次為什么要幫著她攔住我?
我忍不住想將這些問題全都拋出來,身邊的沈宴州卻輕輕拉了拉我的胳膊,轉(zhuǎn)而對蘇念恩道:“蘇小姐,你額頭上的傷還得仔細(xì)護理,別大意了。我們就先告辭,不打擾你休息了。”
說完,他不等我反應(yīng),就半扶半拉地將我?guī)С霾》俊?/p>
沈宴州這目的太明顯了,他明擺著就是不想我繼續(xù)問下去。
出了病房,我向前走了幾步,一動不動地盯著他,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瞞著我?”
沈宴州頗為無奈地笑了下,道:“別這么敏感,好嗎?我只是覺得每個人都需要自己的私人空間,別人的事,我們沒必要追問到底。再說,蘇小姐剛受了傷,本就該安安靜靜養(yǎng)著,總揪著這些事問,也不合適。”
就在這時,我手機響了。
“您好,是葉昭昭女士嗎?您上周提交的企業(yè)轉(zhuǎn)型登記材料已經(jīng)審核通過,證件現(xiàn)已制好,請您盡快前來領(lǐng)取。”
政務(wù)中心的工作人員催我去領(lǐng)證件。
沈宴州跟著我走進電梯,道:“我送你去。”
我有點怪他,冷冷道:“不用了,我自己打車。”
可沈宴州卻說一不二,握著我的手將我?guī)нM車庫,塞進了車?yán)铩?/p>
車子平穩(wěn)地駛離停車場,匯入城市的車流。
我的注意力始終無法集中,腦海里反復(fù)思索著有關(guān)蘇念恩的事。
“別胡思亂想了。”沈宴州的聲音突然響起。
他騰出一只手,拍了拍我的手背,道:“就這么在意跟顧時序有關(guān)的人嗎?還是說,你根本就不想忘了顧時序?”
我立刻反駁道:“不是因為顧時序,我只是覺得蘇念恩有點奇怪……”
“她再奇怪也不關(guān)你的事。”
沈宴州打斷我的話,語氣冷了幾分:“你要記住,你跟顧時序已經(jīng)離婚了。跟他有關(guān)的人,不值得你這樣費心思。”
他的話里帶著明顯的不悅。
說實話,他雖然很少發(fā)脾氣,但我有時候挺怕的。
尤其是他強硬起來的時候,我便沒再跟他繼續(xù)談?wù)撨@個話題。
直到車子穩(wěn)穩(wěn)停在政務(wù)服務(wù)中心門口。
臨下車時,沈宴州道:“所里有點急事,我得先過去處理,一會兒讓司機來接你。”
我聞言,頓了頓,抬眼看向他。
今早他說陪我來看蘇念恩的時候,明明還說今天沒什么要緊事。
從早上到現(xiàn)在,他手機都沒響過,他也沒有打過電話,為什么突然又說律所有急事呢?
心里掠過一絲疑慮,但我還是順著他的話點了點頭,道:“你忙你的吧!我待會兒打車回去就好,不用麻煩司機了。”
沈宴州點點頭,道:“那你注意安全,到家給我發(fā)個消息。”
“嗯。”我應(yīng)了一聲,推開車門走下去。
看著那輛黑色賓利緩緩遠離,我心底的不安像潮水般涌上來。
直覺告訴我,沈宴州一定有事瞞著我。
這個念頭一旦冒出來,就再也壓不下去。
我立刻在路邊攔了一輛出租車,語速急促:“師傅,跟上前面那輛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