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一悶,再加上心里有事,午飯沒有一個人有胃口的。
飯菜怎么端上來的,依舊怎么拿下去。
寧方生連茶也沒心思喝了,在院子里慢慢踱著步,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寧方生,你在想什么,說出來讓我聽聽。”
寧方生抬眼看向衛東君,“剛剛吳大人說,因為牽扯到叛國的事情,許盡歡的案子是由刑部和兵部同時結的案。”
衛東君納悶:“這有什么問題嗎?”
寧方生:“兵部主要負責全國的軍事事務,很少會摻和到這種事情上來。”
衛東君:“叛國是大罪。”
寧方生:“但許盡歡并非武職,更不在兵部當差,他只是個畫師。”
“寧方生?”
項琰從屋里走出來,顯然她也聽到了剛剛那幾句話:“你是覺得兵部在這件事情上,橫插了一腳?”
寧方生很平靜地回答:“總覺得……有那么點大材小用的意思。”
衛東君和項琰對視一眼。
是啊。
許盡歡只是個宮廷畫師,和兵部隔著十萬八千里,錦衣衛插手還說得過去,兵部?
總覺得管得有點寬。
寧方生看了眼泛著青灰的天際,“事出反常必有妖,事如此,人如此,天氣也如此。”
話音剛落,院門被砰的一聲推開。
吳酸風塵仆仆走進來,見三個人都站在院里,微微一怔,反手把門栓鎖上,指指屋里,示意到里面說話。
他這么謹小慎微,弄得衛東君的心一下子吊起來,目光下意識朝寧方生看過去。
寧方生輕輕拍了一下她的腦袋:“沉住氣。”
衛東君:“……”
我的腦袋,你摸上癮了?
……
四人進屋。
吳酸把房門也掩上,才扭頭道:“關于許盡歡,錦衣衛那頭沒有太多有價值的資料,但事關倭寇孩子的那件事,那邊倒有一點消息。”
衛東君:“是什么?”
吳酸:“說這事和軍中有關。”
軍中?
衛東君傻眼了。
剛剛寧方生才說兵部摻和其中,這事有點蹊蹺,這兵部和軍中,不都是指向一個地方嗎?
這時,只聽寧方生出聲:“只有這一點消息嗎,可有更詳細的?”
“沒有。”
吳酸搖搖頭:“錦衣衛的手很難插進軍中,那邊很忌諱。”
“我想到一樁事情。”
端坐在太師椅里的項琰,突然出聲:“許盡歡最后一次見我,他說過一句話。”
衛東君:“什么話?”
“他說……”
項琰深吸一口氣:“說到底,倭寇的事情,是因為我引出來了。若不是我,所有人都應該風平浪靜地活著,而不是像現在這般,每個人都活得戰戰兢兢。”
衛東君和寧方生面面相覷。
這話在夢境里,他們也曾聽見過。
項琰剛剛講的,和他們聽見的,一個字不差。
兩人幾乎是異口同聲,說出這句話中令他們覺得不對勁的三個字:“所有人!”
項琰一邊驚嘆這兩人的反應,一邊冷靜發問:“所有人,就不止吳酸一個人,這其中一定還有別的人。”
“會……不會……牽扯到……老侯爺啊。”
堂堂五城老大,竟然聲音細如蚊吶,戰戰栗栗地說完了一句話。
寧方生目光一凝,“你為什么會想到他?”
吳酸張了張嘴,又閉上,反復了三次才發出聲音。
“當時倭寇孩子的這件事情爆出來,我除了害怕自己被揪出來以外,其實還操心另外兩件事情。”
寧方生:“哪兩件?”
吳酸:“我身后的貴人會不會被我牽連?老侯爺會不會被我牽連。”
寧方生眼神復雜起來:“但那個時候,老侯爺早就不在人世了,所以你真正擔心的是,陳家會不會受到牽連?”
吳酸剛要點頭,突然,院外傳來“咚咚咚”的聲音。
敲門聲又響,又急,驚得所有人心頭一跳。
“我去開門!”
衛東君蹭的起身,拉開門就往外跑,“說不定是我爹回來了。”
她跑得已經很快了,但外頭敲門的那個人,顯然是個急性子。
“砰——”的一聲巨響。
門栓受不住如此巨大的沖擊,“咔嚓”一聲斷裂。
有道影子推開門,沖進來。
衛東君驚得眼珠子都快掉下來:“陳十二,怎么會你?你怎么跑出來了?我爹呢?”
陳十二直接略過衛東君,沖進了屋里:“寧方生呢,我……”
話,倏地卡住。
腳下,霎時頓住。
屋里,站著三個人。
三個人,六道視線正筆直地朝陳十二看過來。
陳十二一臉茫然地呆愣在了原地。
怎么幾天不見,寧方生和吳酸竟然能關起門來,在房里密談了?
他們什么時候穿的一條褲子?
還有。
那個陌生的中年女人是誰啊?
這時,衛東君也已經跟進來,看到這個情形,正想著要怎么解釋呢,卻聽寧方生言簡意賅道:
“這一位是項琰,她和吳大人在幫忙找要斬緣的人。”
項琰?
喜歡許盡歡的那個婦人?
陳器剛要“噢”一聲,突然臉上出現了如臨大敵般的緊張。
寧方生說啥?
這兩人在幫忙找要斬緣的人?
幫忙?
斬緣???
陳器風中凌亂了。
他覺得是時候要重新審視一下寧方生的為人了。
斬緣這種事情,不應該是精髓中的精髓,秘密中的秘密嗎,怎么能隨隨便便的……
“陳器,很多事情陰差陽錯。”寧方生無奈。
“十二,一句話兩句話也解釋不清。”衛東君為難。
“你爹把你放出來了?”寧方生上前一步。
“我爹去陳家找你了,你們碰見了沒有?”衛東君邁近一步。
陳器仰頭看天。
俗話說得好啊,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我和他們五日不見,十五個秋都隔了下來。
罷罷罷。
先說正事要緊,別的……
就等秋后算賬吧!
陳器低下頭,看向寧方生:“我是劫持了一個人,逃出陳家的。”
寧方生:“劫持了誰?”
陳器目光看向衛東君:“你爹!”
衛東君:“那我爹現在人呢?”
陳器:“脖子擦傷了一點,找干娘包扎傷口去了。”
衛東君臉都黑了:“你竟然動真格的?”
“不動真格,我逃不出來。”
陳器從懷里掏出一張折疊好的紙,遞到寧方生面前,但話卻是對著衛東君說的。
“我之所以劫持你爹逃出來,是因為我發現了一幅畫。”
畫?
衛東君瞬間把親爹被劫持的事,扔到腦后,趕緊湊過去。
吳酸和項琰對視一眼,也圍上來。
寧方生接過紙,小心翼翼地展開。
所有人定睛一看,都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