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節課已經過半,姜書怡正講到《尚書》中某段的篇章,她語調平穩,帶著溫軟,試圖將這枯燥的古文講得生動一些。
她今日一身瑜伽褲配運動背心的打扮,雖然與課堂氛圍格格不入,卻也吸引了不少目光,尤其是男生的。
陸軒坐在后排,百無聊賴地轉著筆,手指在剛加上姜書怡綠泡泡的界面上輕輕一點,那張從黑料APP中調取出的。
經過系統特殊處理后顯得有些模糊,卻依舊能辨認出是當年姜書怡妹妹幼時模樣的照片,悄無聲息地發送了過去。
“……所以說,這段文字,我們要注意其多重含義……”
姜書怡正講得投入,放在講臺上的手機屏幕忽然亮了一下,伴隨著一聲極輕微的震動。
若是平時,她斷然不會理會。
但今天,不知怎的,她竟鬼使神差地瞥了一眼手機。
只一眼,她整個人如遭雷擊,瞬間僵住。
屏幕上,是一張小女孩的照片。
那張臉……那張她花了二十年,用盡一切辦法想要從記憶中徹底抹去的臉!
一股冰寒刺骨的涼氣,仿佛從地獄深處鉆出,順著她的腳底板“噌”地一下直沖天靈蓋!
剎那間,她感覺自已像是被扔進了數九寒天的冰窟窿,連血液都要凝固了。
“嗡——”的一聲,大腦一片空白,耳邊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只剩下那張照片,像一把淬毒的尖刀,狠狠扎進她的眼底,扎進她靈魂最深處的黑暗角落。
她拿著手機的右手,不受控制地劇烈顫抖起來,指尖冰涼,連帶著手機也跟著晃動,屏幕上的小女孩,那雙純真無邪的眼睛,仿佛正死死地盯著她,無聲地質問。
二十年了!她以為自已早就忘了,忘得一干二凈!
她以為那段罪惡的過往,已經被時間徹底掩埋,再也不會有人知曉!
可這張照片……
當年她九歲,她那對龍鳳胎弟妹才三歲。
她清晰地記得,她是如何笑著將弟弟誘騙到菜市場,又是如何將妹妹獨自丟在公園的長椅上……她記得他們最后看她的眼神,從依賴到茫然,再到恐懼和絕望……
這些年,她午夜夢回,偶爾也會被那些破碎的畫面驚醒,但她總能很快壓下去,告訴自已那只是噩夢。
可現在,這張照片,如同一把鑰匙,瞬間打開了潘多拉的魔盒!
所有被她刻意遺忘的記憶,如同開閘的洪水,洶涌澎湃地倒灌回她的腦海!
弟弟妹妹稚嫩的哭喊聲,他們無助的小手,還有養父母那撕心裂肺的悲痛……一幕幕,清晰得仿佛就發生在昨天!
看了眼聯系人,名字叫陸軒。
剛加上的好友,應該是這個教室的某個學生
他怎么會有這張照片?!他想干什么?!
姜書怡的臉色在一瞬間變得慘白如紙,額頭上滲出細密的冷汗,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
她強迫自已移開視線,手指慌亂地在屏幕上滑動,想要刪掉那張照片,卻因為手抖得太厲害,好幾次都點錯了地方。
終于,照片被刪除了。
她死死盯著那個叫“陸軒”的聯系人,眼神中充滿了驚恐和怨毒。
不行!不能慌!絕對不能在學生面前失態!
她猛地吸了一大口氣,冰冷的空氣涌入肺部,讓她稍微冷靜了一些。
她努力地牽動嘴角,試圖擠出一個和平時無異的微笑,但那笑容卻比哭還要難看,僵硬得像一張劣質的面具。
“咳……同學們,”她的聲音有些沙啞,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老師……老師突然有點急事,今天的課程……就先到這里。大家接下來暫時自習,下課后……自行離開就好。”
話音剛落,教室里頓時響起一片壓抑的議論聲。
“怎么回事?姜老師今天怎么了?”
“是啊,講得好好的,突然就下課了?”
“臉色好難看,是不是不舒服啊?”
姜書怡完全沒有心思去理會學生們的竊竊私語,她強撐著站直身體,目光在教室里飛快地掃視了一圈,最后定格在后排那個從始至終都顯得異常平靜的身影上。
“陸軒同學,在嗎?”她的聲音盡量保持平穩,但仔細聽,還是能聽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
陸軒放下手中的筆,慢悠悠地站起身,神情淡然,仿佛剛才那個投下重磅炸彈的人根本不是他。“老師,我是陸軒,有什么事嗎?”
他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遍了整個階梯教室。
姜書怡看著陸軒那張俊朗卻帶著一絲疏離的面孔,心中更是掀起了驚濤駭浪。
這個學生……他到底是誰?他從哪里弄到的照片?他知道多少?
她努力想從陸軒的表情中看出些什么,但他太平靜了,平靜得讓她心慌。
“老師有什么事嗎?”陸軒見她半天不說話,又淡淡地問了一遍,語氣中聽不出任何情緒。
姜書怡這才如夢初醒,連忙定了定神,擠出一個勉強的笑容:“啊……是有點小事。我這里……有一些重要的學習資料,嗯,是關于咱們這門課的補充材料,比較重要,我想……想讓你幫我拿到辦公室去,我再跟你詳細說一下。”
這個借口蹩腳得她自已都覺得臉紅,但眼下她實在想不出更好的理由了。
她現在只想立刻、馬上把陸軒帶離這里,問清楚他到底想干什么!
說完,她也顧不上學生的反應,抓起講臺上的包,腳步有些虛浮地率先走出了階梯教室的門。
陸軒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弧度,不緊不慢地跟了上去。
兩人一前一后離開,教室里瞬間炸開了鍋。
“臥槽!什么情況?姜老師單獨叫陸軒去辦公室?”一個男生壓低聲音,語氣里滿是驚奇和八卦。
“你們說,陸軒長得帥就是牛啊!姜老師這種級別的美女老師,第一節課就記住他了,還單獨叫去辦公室送溫暖……哦不,送資料!”另一個男生擠眉弄眼地說道。
“切,我看未必是送溫暖,”一個女生撇撇嘴,“你們忘了上午的事了?陸軒剛手撕了前女友,現在又被美女老師單獨叫走,這劇情……嘖嘖,該不會是姜老師也看上他了吧?”
“有可能啊!英雄救美……不對,是帥哥揭露渣女,這種戲碼,老師也是女人嘛!”
“我倒覺得,陸軒那氣場,那手段,上午那PPT做得,條理清晰,證據確鑿,一看就不是一般人。姜老師找他,說不定真是有什么正經事需要幫忙呢?”一個戴眼鏡的學霸推了推眼鏡,試圖理性分析。
“得了吧你,什么正經事需要單獨去辦公室談?還專門挑下課?我看啊,陸軒這桃花運,擋都擋不住!上午剛解決一個沈雅慧,下午這姜老師……嘿嘿,有好戲看了!”
“要不說人家帥呢,不然沈雅慧那樣的能死皮賴臉來學校找陸軒復合?雖然最后被錘爆了,但也說明陸軒魅力大啊!”
教室里的議論聲越來越熱烈,各種猜測層出不窮,而這一切,陸軒和姜書怡自然是聽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