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發生著再多和唐真有關的大事,此時的他也不會多分一絲心神。
他現在要處理的只有《羅生門精解》。
竹屋里,他盤膝而坐,并不急著翻閱那沓紙張,調整呼吸亦在調整心態。
他不是要變成仙人唐真,而是要逐漸剝離自已的身份。
說到底他還是個穿越者,你別管是個失敗的穿越者還是個牛逼的穿越者,他只要咬死這個身份,便能很大程度上脫離這個世界帶給他的痛苦與心障。
不論這魔功怎么摧殘,他就只有一句,老子只是來旅游的,總不會被完全打破防。
這個想法有些天才,但做起來其實很難,唐真是親身經歷了這些事,他的前世與現世對于他來說都是現實,所以不可能完全超脫,若是完全超脫,他也就不會落到現在的地步,早去當仙尊了。
想到這他忍不住輕笑。
能這么想的那一刻他的心態已經有些脫離。
此時不讀更待何時?
于是拿起那沓紙開始了翻閱。
這里面的每個字都是他抄錄的,但當時的他只是抄寫,并不細想,此時翻開,很快便沉入其中。
《羅生門精解》講的自然是羅生門,在羅魔尊的描述里,如果你將其視為門,那么便是‘現實’與‘地獄’的通道,但他并沒有解釋什么是‘現實’什么是‘地獄’。
如果你將其視為一種力量,那么它便是思想對現實的投射,但并不是你的思想投射到現實,而是你的現實是別人投射的思想。
只說這功法的第一章,更像是某種類似莊周夢蝶的哲學思辨,隨著默念功法口訣加上羅魔尊的注解,唐真大致看懂了,不過并沒覺得如何精妙。
他其實是個天才,即便除去系統也是個天才,這是個很早就交代,但大家并不在意的事實。
磕巴系統只是記錄法術和創造法術,而境界是他自已修的,二十歲前的金丹境,在天才里也是最強的梯隊。
當年五歲的他只是隨手翻閱一本爛大街的道書,兩頁便入了道。
今日的他翻的是魔尊的遺書。
不過幾行字,竹屋里便起了風。
翻過一頁,竹屋外的紅兒便站起身,她聽見了有人說話的聲音,卻不是唐真。
待到一章讀完,唐真抬頭,周圍灰蒙蒙的,在他身前的不遠處出現了一扇霧氣凝結而成的門。
竹屋不知去了哪里。
腳下是無盡的黑色,像是在緩緩流動,卻又好似永遠凝滯。
而他則站在一方白色的規則圓形之內,任由黑色如何翻涌,那白色都不曾被侵染一絲。
唐真對此并不意外,略微思索便猜到這些東西所指何物。
無盡的黑應該是人魔尊的‘無法’,白色的圓則是野狐禪師的‘白子’,而那扇門就是他讀《羅生門精解》所產生的入道之機,也是羅魔尊的大道入口。
那么此地便是自已的腦海?或者神識之類的?
這都不重要,研究設定只是浪費時間,走過那扇門,才算是推進劇情。
唐真嘗試邁步,卻發現自已無法走出那個白色的圓形。
而竹屋之內,唐真的肉身依舊閉著眼盤膝坐在床上,他頭頂的抹額發出了淡淡的白光,那光罩著唐真的全身,似在保護又似束縛。
識海中的唐真皺起眉,閉上了眼。
于是竹屋里,唐真睜開了眼,他抬手將發著光的抹額扯下,那顆白子光芒迅速暗淡,唐真將它放在了身側,再次閉眼。
這次,識海中沒了那個規則的白色圓形,他直接站在了無盡的黑色之中。
可他依然無法邁步,沒了白子護佑,黑色猶如泥沼,此時已經吞噬了他的雙腿。
唐真不可能像解開抹額一樣,將頭頂的‘無法’直接撕下來。
微微沉思,竹屋里的唐真拿起了《羅生門精解》,然后緩緩的將那沓紙張貼向自已的額頭。
識海里,由霧氣凝結的門也開始向著唐真的方向移動。
唐真輕笑,什么識海,原來只是額頭罷了。
竹屋里,隨著寫著羅生門精解的封頁與唐真的額頭觸碰。
識海里,霧氣的大門也將唐真裝入其中。
過了門,唐真抬起頭,他看見的是紅兒,小姑娘站的筆直,冷冷的看著他,手里握著紅釵。
唐真回過頭, 竹屋的門緊閉,顯然他應該是突然出現,而不是推門走出。
“別急!我研究研究。”他對著紅兒擺手,閉眼轉身邁步。
再睜眼他又出現在灰霧之中,霧氣凝結的門就在他的身前。
“原來如此。”唐真笑了,在進入霧門的那一刻,他便以羅生門入了道,所以他‘過門’這個在想象中出現的情況,便被投射到了現實中,憑空捏造了一個‘唐真’直接穿過了竹屋的門。
而竹屋里的自已依然閉目盤膝,竹屋外的紅兒看到一個‘唐真’忽然出現當然會十分緊張。
而隨著他轉身走回,羅生門的投射便消失了,那么唐真應該變回一個。
竹屋里,唐真緩緩放下了貼在額頭上的《羅生門精解》。
他第一時間看向自已的身側,抹額靜靜的躺在那里,那么自已應該是本體。
“所以。。。你是?”他看向對面的自已。
“心魔?”
竹屋里寂靜,唐真很冷靜,即便對面坐著南紅枝他都不會慌亂,更不要說坐個自已了。
“如果這魔功的效果只是創造一個類似七囚箱的分身,唐真甚至會有些失望。”
唐真此時是這么想的,可是這話是對面的自已開口說的。
“唐真依然不覺得恐慌,他只要堅信誰拿著抹額誰就是唐真,其他的一切都是‘唐假’就好。”
‘唐假’還在平靜的講述著唐真的想法。
“喂,心魔知道我在想什么很正常,即便你復述再多,也并不能顯得你厲害。”唐真看著唐假道。
唐假笑了笑,露出一種悲哀的表情,“首先我不是你的心魔,其次我并不是在復述你正在想什么,我在講的是‘這里’正在發生什么。”
“唐真微驚,似有所覺。”唐假繼續說著。
“你不是心魔,那是什么?羅魔尊?”唐真看著對方,他有些摸不清路數。
“不,我是羅生門投射的思想。”
“我的思想?”
“你哪有那種東西?”唐假笑了,他抬起頭看向天花板,“當然是他們的思想投射啊!”
唐真順著他的視線抬頭,那里黑漆漆的什么都沒有,他皺眉低頭,卻發現唐假前傾著身子已經來到了他的面前。
太近了,近到兩個人的眼睛都要貼上了。
“你看到了什么?”唐假問。
黑色的瞳孔里倒映著奇怪的光。
唐真猛地將他推開,“既然你是我的羅生門投射,請別模仿吳慢慢那個謎語人說話!”
“別那么抗拒我,我不是你的心魔,不會拿著你的傷心事在你眼前晃蕩,也不是什么七囚箱的分身,不會莫名其妙想殺你。”唐假嘆氣。
“我就是你的羅生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