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姐姐,并沒有做錯什么。”紅兒看著知了和尚認真的說。
“對錯不能只看眼前。”知了和尚微微搖頭,“紅兒姑娘,我無意傷害姚姑娘,但也不能允許姚姑娘害了佛宗。你看這尊石像的形態,便知此佛所主的該是殺孽及地獄,未來若是做了惡,和尚我承擔惡果倒是無所謂,但佛宗以及二圣卻不能被牽扯進因果里啊!你總該讓我問問她這到底是什么才好。”
這話說的就很實際,沒有什么機鋒。
心佛的念珠是他自作主張交給姚安恕的,如今姚安恕修佛法偏離了他的預期,沒有捏出唐真就算了,還捏出一個地獄菩薩的景象,你讓知了和尚如何不緊張?
這套心佛可是牽扯著二圣和佛宗大愿,萬萬馬虎不得!
“我會松手。”紅兒看著知了和尚開口,那白玉珠子被她握的很緊,她努力讓自已眼神認真一些。
“姑娘還不會撒謊啊。”知了和尚笑了笑,這位小姑娘滿臉緊張,即便再如何強調,也顯得漏洞百出,甚至帶著幾分可愛。
紅兒當然在撒謊,因為她一松手死的只會是姚安恕、郭師兄等人,毀的也是玉屏山以及太行山。
這不過是一個看起來很嚇人的威脅,經不起細細琢磨。
“紅兒姑娘放心,不論如何我會保證姚姑娘的安全。”
和尚一邊開口一邊邁步走向紅兒,從始至終他都不曾對那玉珠看過一眼。兩人擦肩,和尚很友善的將黑鐵劍交還給了郭師兄。
沒有唐真的玉屏觀對于知了和尚來說,毫無禁忌,他有足夠的余力處理所有的事情。
站在大榕樹下,知了和尚先是仔細看了看那尊滿是裂縫樣式古怪的無首佛,有些感慨的搖了搖頭道:“好慧根,可惜啊!”
可惜什么?可惜這個姑娘真的能走到這一步,卻不肯捏出一個唐真來。
可惜她確實有佛緣,但這柄不耽誤她也有魔心,佛魔之隔,欲空為佛,欲滿則魔,看似相差很多,實則佛魔背對,只是一步而已。
“且讓我看看姑娘你到底捏出了一個什么吧。”
知了和尚伸出手,輕輕搭在了那地獄一般的佛像之上,隨即他的身后佛光大放,禪唱聲響徹天地,隱隱有佛宗大道的虛影浮現,姚安恕此時距離拼完還差半個頭顱,但卻被佛光吸引,一時停了下了手中動作。
她似忽然驚醒般抬起頭,卻發現自已已經不在玉屏山頂,四周是濃郁的金色云霧,伸手不見五指,忽聽身旁有聲音響起,“見過姚姑娘。”
“胖和尚?”姚安恕微微蹙眉,“這里是哪?”
“佛宗大道。”胖胖的身影似乎就站在她旁邊不遠處,隱隱可見霧氣中的輪廓。
“拉我來這里做什么?你們想讓我捏一個唐真的頭顱?”姚安恕直入主題。
“是也不是。”和尚的聲音忽遠忽近,“我佛宗當然是希望能和真君沾染因果,但如果姚姑娘不肯,我佛宗也無需強求,拉姑娘來其實是慣例,天下修佛者,若欲鑄造新佛,都要來佛宗大道走這一遭,由我佛門內諸賢共同評判其是否為佛!”
“佛需要你們認可?”姚安恕冷笑。
“佛需要佛宗認可。”知了和尚倒是誠懇。
“那么你所說佛宗諸賢呢?還是只有你一個人說了算?”姚安恕并未見其他人。
“姑娘抬頭看便是。”
姚安恕抬起頭,忽見云開,然后便是漫天金光,有千百丈長的金龍盤旋于天地,祥云浩浩蕩蕩,無數金身佛像立在高空之中,看不全的菩薩力士,分不清的龍虎象雕,禪唱聲響徹九霄,震得人雙耳嗡鳴不斷。
這一幕唐真也曾見過,在知了和尚第一次給他握住念珠時。
姚安恕愣了愣,沒想到自已竟然真的見到了佛宗如此多的神佛,凡人第一次見到這幅景象,很難不直接跪倒,但姚安恕沒有,她只覺得對方有些小氣,原來你們這么多人,竟然一個都不肯借我捏個頭。
“知了,此行可有所得?”忽然一道舒緩慈悲的聲音響起,天地間群佛頓首,姚安恕看到七彩祥云的最高處,一道彩色的虛影浮現,似乎是個光頭。
“迦葉尊者,此行有所出。”身旁的知了和尚雙手合十答道。
“所出即為所得。”迦葉聲音不見喜怒,只有慈悲。
“莫打機鋒,說事!”忽然一道威嚴的聲音打斷了兩人舒緩的對話,誰敢在佛宗大道上打斷迦葉尊者和知了和尚?
自然只有阿難二祖,一道布衣身影無聲的在迦葉身旁浮現,他站姿挺直,明明是布衣卻讓人望而生畏。
“這位姚姑娘是弟子所選的心佛傳人,其如今以心佛立新佛,只是弟子不知此佛未來是我佛宗大患,還是我佛宗大愿,才來請祖師定奪。”知了和尚說的簡潔。
姚安恕想了想,決定事急從權,也學著知了和尚對著高空中的兩位身影合十行禮。
如果行禮就能繼續修行,她其實不介意每天禮拜。
“汝何名?”阿難二祖聲音淡漠的開口,但依然如雷霆,讓人心生畏懼。
“姚安饒,法號安恕。”姚安恕抬頭回答。
“迦葉尊者問的是你的佛,不是你。”知了和尚在一旁小聲提醒。
“哦!我還沒想好呢。”姚安恕撓了撓頭,有些無奈,她并不知道如何給佛起名,之前起過幾個比如唐真佛、紅兒佛之類的,可見其起名的水平之差。
“佛名自生,非是汝定。”迦葉溫暖的聲音響起,“于佛宗大道上自觀即可。”
姚安恕愣了愣,忽然心有所感,一道虛影在她身邊浮現,然后響起了她自已的聲音。
“無能安無可恕無敢饒,是謂三愿雙心菩提薩埵。”
她側過頭看,身旁是一尊兩人高的模糊影像,身上的法袍四處飛舞,樣式古怪,一時如火一般燃燒,一時如蛇一般扭動,其有六臂,長短不一各持法器,只是。。這法器怎么還有硯臺?
而她的臉上則模糊一片,顯然是還未捏好的緣故。
“說有三愿卻無一愿與我佛宗有關,看似雙心實則一心為已為私。”阿難威嚴的聲音悠悠回蕩,顯然對這尊佛并不滿意。
“何苦?何故?何必?”迦葉則有些傷感,語氣低沉了很多。
他在問姚安恕,何苦無能安?何故無可恕?何必無敢饒啊!
“我不知道它為什么叫這個名字,但我答應了知了和尚日后如果佛宗有所求會為佛宗張目。”姚安恕攤了攤手,她不知道自已捏的佛像為何這么說,所以也沒辦法解釋。
不過雖然三愿里沒有佛宗大愿,但日后她會幫忙不就夠了嗎?
“二祖,姚姑娘是真君好友,學佛法不過幾月而已。”知了和尚開口道。
胖和尚還是夠意思的。
天地靜默片刻,阿難冷冷的開口,“你既說要替我佛宗出走張目,那便以此來判此佛吧!”
迦葉點了點頭道:“以廣布佛法來說——佛需信仰。”
阿難朗聲道:“佛當大力。”
知了和尚雙手合十道:“佛該慈悲。”
三人分別給出了自已認為如果一尊佛需要幫助佛宗走出婆娑洲最重要的是什么。
迦葉說最重要的是人們需要信仰這座佛,阿難說只有足夠強大的佛才能真的帶領佛宗走出婆娑洲,知了和尚說還是要廣結善緣,只有真正慈悲的佛才可以背負讓佛宗發揚光大的愿望。
那么姚安恕的佛,能不能做到這些呢?
姚安恕看著自已的雕塑,六臂猙獰,業火纏身,然后笑了,她扭過頭對著高天之上朗聲道。
“我覺得,佛——要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