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市委辦公室,羅澤凱沒做任何耽擱,立刻召集常務副市長王海山。
以及分管文旅、財政、城建等相關部門的負責人,召開緊急工作會議。
會議主題明確:
如何落實省文旅座談會精神,加快推進以青云古街為核心的“蒼嶺古城文化旅游區”建設,并正式啟動4A級景區申報準備工作。
會議室內氣氛嚴肅。
羅澤凱坐在主位,目光沉穩地掃過在座的每一位干部。
“昨天,林墨教授提出的‘整合資源、嘗試破格申報4A級景區’的專業建議,為我們打開了一扇新的大門。”
他聲音不高,卻帶著清晰的分量,
“這個構想,既立足于蒼嶺的實際,又具有戰略前瞻性,完全符合我們文旅產業高質量發展的內在要求。”
“可以說,我們找到了一個實現突破的關鍵抓手?!?/p>
他示意工作人員,將林墨補充完善后的規劃方案摘要分發下去。
“這份由林墨教授主導完善的方案,思路清晰,基礎扎實。”
“現在問題的核心,在于落實!”
“在于把我們專家的智慧,轉化為我們實實在在的行動力!”
他轉向王海山,語速加快:“王市長,這件事由你牽頭,文旅局、規劃局、青云區政府全力配合?!?/p>
“核心任務就是圍繞林教授這個構想,一周之內,拿出一個詳細的、可操作的《蒼嶺古城文化旅游區創建實施方案》?!?/p>
“要明確時間表、路線圖、責任單位?!?/p>
“特別是林教授方案中重點論證的——游客集散中心選址、智慧導覽系統建設、全域旅游標識系統提升、生態停車場改造——”
“這些支撐4A景區創建的硬指標,必須逐一細化,確保能落地、能執行?!?/p>
“明白,羅書記!”王海山立刻坐直身體,“我們立刻成立工作專班,加班加點,保證按時完成任務!”
“不是‘加班加點’,是要‘保質保量’!”羅澤凱著重強調,目光如炬,“方案要細、要實、要能經得起推敲。資金方面,”
他轉向財政局長趙德漢,“老趙,你們局牽頭,和文旅局、發改委一起,盡快測算出創建工作的資金總盤子?!?/p>
“一方面,積極向省里爭取專項資金;另一方面,市財政要做好配套準備。”
“同時,要解放思想,創新投融資模式,想辦法吸引社會資本參與進來?!?/p>
“我強調一點,錢要花在刀刃上,每一分投入都要見到實效?!?/p>
趙德漢用力點頭:“好的羅書記,我們散會后就立刻啟動測算,多渠道想辦法?!?/p>
緊接著,羅澤凱又對城建、交通、林業、環保等部門逐一部署任務。
要求他們必須圍繞4A景區創建的各項標準,在基礎設施完善、環境綜合整治、生態保護修復等方面協同發力,形成合力。
“同志們,”部署完具體工作,羅澤凱語氣變得格外凝重,
“打造‘蒼嶺古城文化旅游區’,申報國家4A級景區,這絕不是某個部門、某位領導個人的事情。”
“這是關乎蒼嶺未來發展的戰略抉擇,是惠及全市人民的長遠民生工程?!?/p>
“我們必須統一思想,提高站位,拿出‘功成不必在我,功成必定有我’的擔當精神,把這件事抓實、抓好、抓出成效。”
“我會親自督導,每周聽取一次進展情況匯報。散會!”
會議結束,干部們神色匆匆地離開會議室,各自奔赴崗位落實任務。
羅澤凱回到自已的辦公室,看著窗外漸漸暗下來的天色,感覺千頭萬緒的工作,才剛剛拉開序幕。
他深知,再宏大的構想,也需要最扎實的基層工作來支撐。
而基層工作,往往面臨著最具體、最棘手的矛盾和阻力。
果然,下午快下班時,青云區區委書記孫云澤就一臉愁容地敲開了他辦公室的門。
“羅書記,有個緊急情況,必須向您匯報?!睂O云澤連水都沒喝,開門見山,
“古街核心區邊緣的拆遷安置,之前推進得還算順利,涉及幾十戶居民?!?/p>
“但最近有兩戶‘釘子戶’突然反悔,咬死了遠超政策標準的補償條件,工作完全卡住了?!?/p>
“這直接影響到我們規劃的游客集散中心和新停車場的建設用地?!?/p>
羅澤凱眉頭微蹙,放下手中的筆:
“具體什么情況?之前的評估和補償方案不是都公示過,也得到大部分居民認可了嗎?”
“是啊,羅書記?!睂O云澤苦笑,揉了揉太陽穴,“絕大部分居民是支持工作的。”
“主要是姓胡和姓王的兩戶?!?/p>
“胡家開了個小賣部,王家有個家庭式的小加工坊?!?/p>
“他們現在不光要求貨幣補償金額大幅提高,還咬死了一條——”
“必須按照他們現有的經營面積,在規劃新建的商業區里‘等面積’置換商鋪,并且免去五年租金?!?/p>
“這……這完全突破了政策底線,也開了個極壞的頭。”
“其他已經簽了協議的居民聽到風聲,現在也開始有些觀望和躁動了。”
“基層同志去做過工作了嗎?”羅澤凱問,手指無意識地在桌面上輕輕敲擊。
“做了,何止是做過,嘴皮子都快磨破了?!睂O云澤的苦笑更深了,
“街道、社區的同志,連著去了不知道多少趟?!?/p>
“講政策、擺道理、算長遠賬,甚至答應在政策允許的彈性范圍內,給他們適當上浮一點補償?!?/p>
“可他們就是咬死不松口,態度非常強硬?!?/p>
“尤其是那個叫胡玉梅的女人,還揚言說,要是三天內不答應他們的條件,就去省里上訪,告我們搞‘強拆’,損害老百姓利益?!?/p>
羅澤凱沉默了片刻,手指停止了敲擊,眼神沉靜卻銳利地看向孫云澤。
“上訪?”他輕聲重復了這兩個字。
“是……他們是這么說的,要去省信訪局?!睂O云澤的聲音低了下去,補充道,“而且,羅書記,胡玉梅那個女人,最近經常在抖音上發視頻,說些‘古街修繕是假,趕走老百姓、讓開發商賺錢是真’之類的話,已經積累了幾萬的播放量,下面評論……不太好看?!?/p>
羅澤凱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他太清楚了,在眼下這個敏感時期,任何一點負面輿情都可能被無限放大,演變成不可控的政治風險。
但同樣他也明白,對這種問題,簡單粗暴地硬壓絕不是辦法。
一旦激起真正的民怨,不僅工程項目會受阻,更會嚴重損害黨和政府的公信力。
“走,”羅澤凱忽然站起身,拿起了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帶我去現場看看。”
“現在?”孫云澤一愣,看了眼窗外已然昏暗的天色。
“對,就現在?!绷_澤凱語氣不容置疑,“去聽聽他們到底怎么想。”
半小時后,羅澤凱的車停在古街邊緣一條狹窄老舊的巷口。
巷子很窄,兩側是斑駁的磚墻和褪色的木門,頭頂橫七豎八拉著晾衣繩,掛著些洗得發白的衣物。
空氣里混雜著淡淡的油煙和潮濕的霉味,生活在這里的痕跡厚重而具體。
胡家的小賣部就在巷子中段,門臉窄小,貨架上凌亂地擺著些醬油、方便面和廉價香煙。
一個四十多歲、面容有些疲憊的女人坐在門口的小凳上,正低頭刷著手機。
聽到腳步聲,她警覺地抬起頭,眼神里充滿了戒備。
“你們找誰?”她嗓音有些尖利,帶著明顯的抵觸。
“我是市委書記羅澤凱?!绷_澤凱走上前幾步,用平和的語氣說道,
“聽說你們對古街改造的拆遷補償有些不同的想法,我過來,想當面聽聽你們的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