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李湛在那隱秘小樓中,欣賞蕓娜姐弟那令人血脈僨張的晨練之時,
同一片天空下的水寨,已是暗流涌動。
清晨的水寨,帶著一夜沉淀后的濕腐氣息,卻被一陣肅殺的氣氛打破…
幾輛黑色的轎車無聲地停在水寨中央區域一個三岔口平臺附近,
一群穿著黑色西裝、神色冷峻的男人簇擁著兩人。
一位是警銜不低的警官,面色凝重。
另一位,則是代表著林家意志的阿努廷·林。
他穿著看似隨意的名貴休閑裝,
但那雙銳利如鷹隼的眼睛里透出的陰鷙之氣,讓周圍的水寨居民不敢直視,紛紛避讓。
阿努廷站在平臺中央,這里是昨晚拋尸的地點。
他冰冷的目光掃過地面,仿佛還能看到那具尸體留下的無形印記。
“把尸體沉河,神不知鬼不覺,豈不是更好?”
他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對身邊的警官說,
“偏偏要扔在人最多的地方…
哼,這是在向我們林家示威嗎?
告訴我們人是他殺的,我們又能拿他怎么樣?”
他贊同少主林嘉明的判斷。
兇手拋尸的行為,包括后續處理贓物的行為,更像是欲蓋彌彰。
他越是想把他們的注意力引開,越想保護某些人,就越證明這些人的重要性。
“找到他的救命恩人,比找到他本人,或許更有效些。”
阿努廷冷哼一聲,開始沿著平臺緩緩踱步,目光銳利地審視著周圍的環境。
這里絕不可能是第一現場。
他的腳步最終停在平臺邊緣,望向不遠處渾濁、繁忙的湄南河。
河面上,巨大的貨輪緩慢行駛,
而更多的,是那些如同水上蜘蛛般密密麻麻、穿梭不息的小型船只——蜘蛛船。
這些大多沒有登記、屬于沿岸貧民的船只,構成了一個龐大而混亂的水上迷宮。
阿努廷的眼中寒光一閃,之前的判斷再次被印證。
能在那種情況下救走一個重傷員,只能是熟悉這片水域的人。
拾荒者,或者依靠蜘蛛船生活的底層船民!
他們帶著一個大活人,目標顯著,絕不敢遠遁,
最大的可能,就藏匿在這附近錯綜復雜的水寨或某條破船里!
“水蛇幫的乃猜呢?
還沒‘請’過來嗎?”
阿努廷頭也不回地問道,語氣中帶著一絲威嚴。
他話音未落,手下還沒來得及回答,身后就傳來一陣略顯急促的腳步聲。
水蛇幫老大乃猜帶著幾個核心手下,匆匆趕了過來。
與昨晚的囂張氣焰不同,
此刻的乃猜,雖然依舊穿著花哨的絲綢襯衫,戴著粗金鏈,
脖頸上的眼鏡蛇紋身依舊猙獰,但他的氣場卻矮了不止一頭。
他臉上努力擠出的笑容帶著幾分討好,細長的眼睛里閃爍著壓抑的不安和怨氣。
心里把那個不知名的兇手罵了千百遍,
干嘛偏偏在他的地盤上搞事,惹來林家這尊煞神。
“林先生,您叫我?”
乃猜微微躬身,語氣恭敬。
阿努廷冷眼看著他,直接切入主題,
“死的那個疤臉,是你的人。
他平時負責這片區域?”
“是,是...
疤臉他就負責在這附近…收點茶水費,維持下秩序。”
乃猜趕緊回答。
“他昨天都接觸過什么人?
尤其是發生了什么跟平時不一樣的狀況?”
阿努廷追問。
乃猜心里叫苦,疤臉那種底層混混,每天接觸的三教九流多了去了,他哪里記得清。
他努力回憶著,含糊地回應道,
“也沒發現什么特殊狀況。
他一般也就是…接觸一些商戶,還有…河上那些拾破爛的……”
“拾荒者?”
阿努廷敏銳地抓住了這個詞,聲音陡然拔高,打斷了他,
“他怎么會和拾荒者打交道?”
乃猜的臉瞬間有些漲紅,畢竟收拾荒者的保護費不是什么光彩事,
他支吾著解釋,
“疤臉管的地盤上,是有一些拾荒的,每天劃著蜘蛛船出去…
他也就象征性收一點點,算是…算是保他們平安吧。”
說完,他心虛地擦了擦額角并不存在的汗。
阿努廷心中冷笑,懶得戳破他的粉飾。
但他的直覺在瘋狂叫囂——
找到了!
范圍瞬間縮小!
那個救了李湛的人,極有可能就是疤臉負責的這群拾荒者之中的一員!
疤臉肯定是在收保護費的時候發現了什么,然后才被滅口。
“很好。”
阿努廷臉上露出一絲冰冷的、近乎殘酷的笑意,
“乃猜,讓你手下把疤臉負責接觸的所有拾荒者一個不落地給我列出來,做好標記。
先不要打草驚蛇,給我暗中查,仔細查!
看看他們最近有沒有收留陌生人,或者行為有什么異常!
誰家多了口人,誰家最近買了傷藥,我都要知道...”
乃猜一聽,心里直罵娘。
讓他打架砍人他在行,這種精細的排查工作簡直要了他的老命,
而且涉及人數不少,更是麻煩。
但他不敢有絲毫反對,只能硬著頭皮應承下來,
“是,是...
林先生,我馬上安排人去辦!”
說完,他帶著滿腹牢騷,匆匆離去。
阿努廷看著乃猜消失的背影,轉過身,
再次將陰沉的目光投向波光粼粼卻又暗藏洶涌的河面。
線索已經越來越清晰,收網的時刻,似乎正在臨近。
——
幾乎就在阿努廷帶人離開后不久,
另一批人也悄然出現在了水寨。
水生穿著一件不起眼的夾克,戴著鴨舌帽,混在幾個同樣打扮精干的隊員中間。
他們像普通的訪客,卻又比普通人更敏銳地觀察著周圍的一切。
“周哥那邊收到消息,
昨晚這里發生了拋尸案,死的還是本地幫派的小頭目,林家的人和警察都來了。”
水生壓低聲音對隊員說道,
眼神銳利地掃過那個剛剛被清理過的平臺,
“這絕不是巧合。
很可能跟湛哥有關。”
他們分散開來,利用早已準備好的說辭,
如尋找走失的親戚、打聽租房等,小心地向水寨的居民打探消息。
居民們顯然被早上的陣仗嚇到了,口風很緊,
但水生他們還是從一些零星的描述和閃爍的眼神中,拼湊出了一些關鍵信息——
死者外號叫“疤臉”,是本地水蛇幫的一個小頭目,死狀很慘。
尸體昨晚就被人扔在人流量最大的平臺中央,
手段干凈利落,帶著一種毫不掩飾的挑釁意味。
更重要的是,他們確認了,
就在不久之前,不僅警方來了人,連林家的人也親自到場,
而且水蛇幫的老大乃猜也被叫了過來,態度恭敬...
“林家…水蛇幫…拋尸挑釁……”
水生默默咀嚼著這幾個關鍵詞,大腦飛速運轉。
他站在那平臺上,目光掃過不遠處渾濁的河水和密密麻麻的蜘蛛船。
如果出手的人真是湛哥,
以湛哥的風格和處境,悄無聲息地處理掉尸體,避免一切關注才是上策。
為何要選擇如此高調、甚至可以說是危險的方式?
“除非…”
水生眼中精光一閃,自已好像抓到了一絲...
但那些猜測要先放一放,目前還有更要緊的事情要做。
“水蛇幫!”
水生低聲自語。
林家動用了水蛇幫,意味著他們認可乃猜這幫地頭蛇在當地的能量。
那么,他們接下來會讓水蛇幫做什么?
這才是目前馬上要調查的。
“立刻調整方向!”
水生果斷對身邊的隊員下令,聲音低沉而急促,
“重點監控水蛇幫,特別是老大乃猜和他核心手下的動向!
我要知道他們今天見了什么人,去了哪些地方,重點在查什么!”
“明白!”
隊員們神色一凜,立刻領命而去,
悄無聲息地消失在錯綜復雜的水寨巷道中。
水生沒有離開,依舊站在原地,遙望著波光粼粼卻又深不見底的湄南河。
他的眼神銳利如刀,仿佛要穿透這片水域的重重迷霧。
現在,他們無需像無頭蒼蠅一樣在龐大的水寨里亂撞。
盯緊水蛇幫,就等于盯住了林家的觸手。
只要摸清乃猜的人在干什么,想查什么,就能反向推演出林家的意圖。
只有這樣,他們才能做出最正確的應對。
水寨的空氣中,無形的較量再次升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