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夫人家門口有兩棵樹,一棵是楊樹,另一棵不是楊樹。
已是深夜,房中依然燈火通明。
族長背著手,在房中來來回回踱步,滿臉焦慮。
族長夫人則垂淚不止:“五十萬兩……這一下半下如何拿得出?”
朝廷每年的稅收也不過四五百萬兩,對方這一獅子大開口,直接要了朝廷收入的十分之一。
而且他們這些士族富就富在土地莊鋪、奴隸部曲、古玩收藏這些東西上,誰家公賬上會放幾十萬兩的現(xiàn)銀?
退一萬步講,即便有,誰又敢隨意支取這么大一筆數(shù)?
族長夫人又說:“現(xiàn)在家族公賬上現(xiàn)銀差不多三萬余兩,目前咱們手里可變賣的是城東的三個莊子和城中的十六間鋪面,又可湊十萬余兩,還是遠(yuǎn)遠(yuǎn)不夠?!?/p>
族長忙道:“不可!這般大規(guī)模售賣田產(chǎn),只會讓人覺得鄭家出了事,更惹人懷疑?!?/p>
太夫人老眼中閃過一抹狠色:“我明日去主家,找四房五房籌錢。若她們不給,我就只能來硬的了!五房生意做得大,現(xiàn)銀肯定多!”
族長夫人問:“母親打算以何種理由?”
太夫人說:“隨便編幾個就好。四房就那個小丫頭頂事,五房鄭豐也不濟(jì)了,康氏懂得不多,都好糊弄?!?/p>
族長夫人還是心焦:“若長房和三房問起來……”
“就說朝中要打點,族里要置業(yè)。錢沒要到他們頭上,他們不會管太多的?!?/p>
族長夫人點頭,也確實沒有別的辦法了。
太夫人這幾日心神不寧,族長夫人貼身照顧她,族長回自己的院子休息。
才走出沒多遠(yuǎn),就見一家丁急匆匆地跑過來:“族長,外邊有人要見您!”
族長蹙眉:“何人這么深更半夜地來?”
家丁遞上一個紙條:“對方說您看了就知道了?!?/p>
族長一看,臉色大變,急忙匆匆去了。
從角門一出來,族長就看見了對面那個靠墻立著的影子。
即便從頭到腳裹著黑漆漆的斗篷,也能看出對方的高壯來。
“來得倒是挺快啊,急得睡不著吧?”黑衣人的冷嘲聲從面具后邊傳來,沉悶又低啞。
族長聽出了這并不是前幾次和自己會面的黑衣人,不由試探著問:“閣下是……”
“我是來幫你的,我知道你拿不出那些銀子?!?/p>
族長聞言大喜,宛如絕路逢生:“敢問閣下有何辦法?”
“這你別管,我自有我的辦法?!焙谝氯苏f,“我只要五萬兩銀子,就能給你把這事辦好了。”
五萬兩和五十萬兩,這簡直就是天壤之別!
族長驚喜不已,但更多的是狐疑:“閣下為何要幫我?”
黑衣人咬牙切齒:“我和勒索你那人有仇,不想讓他如愿?!?/p>
“嗯……不是我不相信閣下,只是……”
“不信拉倒?!焙谝氯耸莻€暴脾氣,竟扭頭就要走。
族長就像溺水之人終于見到了一根浮木,哪能讓他走了?忙道:“閣下且慢!莫要生氣,五萬兩也不是個小數(shù)目,所以我才多問了幾句。”
黑衣人譏諷道:“和你那膽大包天私挖鐵礦的賠錢貨弟弟比起來,這個數(shù)目不知道小到哪里去了!”
一聽對方把鄭佑犯的罪都給直接說出來了,族長對這黑衣人更信服了幾分,必定是知情人了。
而且應(yīng)當(dāng)不是當(dāng)初給他送無名信的那個人,那人不會知道他被勒索了。
只有不斷博弈的對家才會密切關(guān)注對方動向,族長逐漸相信了對方說的“有仇”之言。
他再三確認(rèn):“閣下真能讓此事平息?”
黑衣人陰惻惻地笑著:“這么好的機會,我不用來扳倒我的政敵豈非可惜?有旁人背了鍋,自然就沒鄭佑的事了。”
族長也實在走投無路了,索性一咬牙一跺腳:“行,若閣下真把這事辦成了,五萬兩我雙手奉上!”
黑衣人道:“先給三萬兩。”
族長大驚失色:“什么?這萬一你拿著銀子跑了,我上哪兒說理去?”
“你有個屁的理!”黑衣人罵道,“要是事情辦成了你不認(rèn)賬了,老子怎么辦?”
“這三萬兩也太多了……”
黑衣人又要走。
“一萬兩,行不行?”族長急忙拽住他。
“二萬兩,少一個子兒都不行!”
“行,行,二萬就二萬?!?/p>
族長也沒法兒,不太敢惹對方。這暴脾氣萬一直接把鐵礦之事給捅出去了,到時候全完蛋。
“給你一日時間籌銀子,明晚我來取。記住悄悄地籌、小心地籌,別讓外人發(fā)現(xiàn)你們?nèi)卞X?!焙谝氯撕眯奶嵝?,“現(xiàn)在暗地里不知道多少雙眼睛盯著你們呢,那些人都精得厲害,若你們不小心漏了餡兒讓人查出什么,神仙也救不了你們!”
族長急忙點頭:“是,是?!?/p>
回府后,他立刻去了太夫人的院子,把妻子叫出來:“事情有解決的辦法了。你告訴母親,明日千萬別去主家!這段時間我們什么都別做,等消息就是了。若鬧起來讓人抓住把柄,反倒不好!”
族長夫人忙點頭:“母親還沒睡,我這就去說!”
黑衣人悄無聲息地離開了巷子,往滎陽城最大的客棧——怡賓樓去了。
銅寶早就開好了一間上房,正等在里邊。
黑衣人進(jìn)房后,把斗篷、面具、棉衣、墊靴一件件脫下來,高大神秘的黑衣人瞬間變成了高瘦窈窕的小姑娘。
葉緋霜立刻又吩咐了一些事,銅寶認(rèn)真記下后才問:“姑娘為何要住客棧?若不想回府,大可去素錦或者味馨坊住?!?/p>
葉緋霜一笑:“當(dāng)然是住給人看的?!?/p>
三樓都是上房。過了一會兒,葉緋霜聽見外邊有動靜,湊到門口偷偷一看,果然是寧寒青回來了。
也不知道是從戲樓還是茶樓里回來的,反正葉緋霜也不關(guān)心。
第二天,鄭府風(fēng)平浪靜,太夫人果然沒來蹦跶。
太陽才落山,鄭文朗剛剛聽心腹匯報完寧寒青的動靜,就有丫鬟稟告說:“五姑娘來了?!?/p>
鄭文朗覺得稀奇得厲害,這五妹妹竟能親自來找他。
葉緋霜一見鄭文朗,就無比焦急地說:“三哥,了不得了,出大事了!”
鄭文朗讓她唬了一跳:“出什么事了?”
“今兒我去碼頭接貨,聽見有人議論,說夙縣發(fā)現(xiàn)了一處廢棄鐵礦,好像是三族叔鄭佑在任期間私采過的!還死了好些人呢!聽說夙縣有好些百姓準(zhǔn)備進(jìn)京告御狀啦!”
鄭文朗的臉?biāo)查g冷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