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以張月鹿的實際情況而言，就算她直接對話都主教，也是可以的。只是小掌堂這類說法，只是道門的自己人才熟悉，圣廷未必知曉，張月鹿也無意去解釋什么，只是根據(jù)對等原則要求見此地的大主教。

　　不過這位首主教久在中原，經(jīng)常與道門中人打交道，也知道四品祭酒道士的品級高配副堂主的職位是什么概念，不得已之下，只能前去稟報。

　　不過張月鹿并未等來此地的大主教，而是等來了樞機執(zhí)事。

　　雖然大玄王朝并不設立副都，但金陵府作為天下間有數(shù)的繁華之地，隱隱有些副都的意思，是為整個江南的中心。所以圣廷對于金陵府十分重視，設立了兩位都主教，負責統(tǒng)領金陵府的諸多教堂，每座教堂設一位大主教擔任正手，一位首主教擔任副手。在其上還有一位樞機執(zhí)事。

　　這位樞機執(zhí)事并非道門的執(zhí)事可比，相當于道門的二品太乙道士，當然不僅僅是管理教堂信眾那么簡單，他主要是負責商貿(mào)往來之事，上次地師和國師交接輪值大真人之位，唯獨慈航真人未至，慈航真人給出的理由就是處置圣廷和道門的貿(mào)易糾紛，也就是慈航真人與這位樞機執(zhí)事進行磋商。

　　不過慈航真人畢竟是參知真人，比起樞機執(zhí)事高出一級，平時是不會管這些事務的。平常的時候，都是對接江南道府這邊，若是涉及到重要的商貿(mào)交易，江南道府向來謹慎，就算掌府真人不會親自出面，也會由首席副府主或者次席副府主出面。

　　張月鹿沒有想到圣廷樞機執(zhí)事竟然會在此地，只覺得事態(tài)徹底脫離了自己的掌控。

　　這位樞機執(zhí)事身著滾金邊的潔白長袍，頭戴軟帽，腰間懸掛著一把金色鑰匙，胸前佩戴圣徽，看面容竟然是頗為年輕，不過其實際年齡應該在五十開外。

　　張月鹿可以清晰感覺到此人身上隱隱傳來的威壓，雖然她不太清楚圣廷如何劃分境界，但以道門的眼光來看，是天人無疑了。

　　張月鹿正急劇思索該如何面對這位品級遠在自己之上的圣廷樞機執(zhí)事，就聽一聲長笑，手持竹杖、身著二品太乙道士鶴氅、頭戴蓮花冠、佩慧劍的道人從天而降。

　　是裴小樓到了。

　　張月鹿稍稍松了一口氣，幸好她在第一時間就向真武觀傳遞了消息，又一路留下記號，使得裴小樓能在千鈞一發(fā)之際及時趕到。

　　樞機執(zhí)事在金陵府待了許多年，與道門的許多位高權(quán)重之人打過交道，一看服飾就知道來人身份極高，是道門的真人，主動迎上前去。

　　兩人各自施禮，互通了名姓。

　　這位樞機執(zhí)事久居中原，也給自己取了一個中原名字，叫作是施落嗣，多少有些音譯的意思。

　　施落嗣還是第一次見到裴小樓，不過卻知道如今金陵府的局勢變化，早就知道金闕調(diào)查組進駐金陵府的消息，剛一聽到裴小樓的名字，便已經(jīng)此人代表的是金闕調(diào)查組，態(tài)度凝重了不少。

　　裴小樓徐徐開口道：“貧道剛剛得到消息，有隱秘結(jié)社之妖人潛入貴地，還望樞機執(zhí)事行個方便，與我們通力徹查。”

　　施落嗣淡淡道：“我只見到信眾在教堂禮拜，并未見到什么妖人。”

　　裴小樓道：“大約是看錯了，還是查一查為好，這樣也能安心。”

　　“真人要擅闖教堂？”施落嗣一挑眉道。

　　裴小樓真要調(diào)集人手強闖教堂，并非什么難事，僅憑施落嗣一人，也攔不住。不過裴小樓無法承擔擅闖教堂導致的嚴重后果。

　　當初道門和圣廷互相設立道觀和教堂，就訂立了一條規(guī)矩，教堂雖然立于道門轄境，卻相當于圣廷之地，道門之人不得擅入。同理，道觀雖然立于圣廷轄境，卻相當于道門之地，圣廷之人也不得擅入。

　　這是一道紅線，如果裴小樓未經(jīng)許可擅自進入圣廷的教堂，那么會被視作道門挑釁圣廷，圣廷高層必然要向道門施壓抗議，此事足以驚動大掌教，沒有大掌教就要驚動輪值大真人，就算是東華真人也保不住裴小樓。

　　裴小樓當然明白其中的含義，自然不會授人話柄，擺了擺手：“施樞機執(zhí)事言重了，貧道絕無此意，這不是正商量嗎？”

　　“既然是商量，那我現(xiàn)在就可以表明自己的態(tài)度。”施落嗣冷淡道，“不能通融，還請真人見諒。”

　　“當真不能通融？”裴小樓又問道。

　　施落嗣不再說話。

　　裴小樓點了點頭，話鋒一轉(zhuǎn)：“張副堂主，這名邪教妖人是什么身份？”

　　張月鹿會意，回答道：“是‘天廷’的風元帥，也是江陵府袁家滅門案的兇手之一。”

　　裴小樓又問道：“許靈官，你是親眼看到這名妖人逃入了此處教堂之中？”

　　許靈官點頭道：“回稟真人，是。”

　　裴小樓道：“很好，既然樞機執(zhí)事不肯通融，那就算了，我這就將此事如實上報金闕。”

　　正說話間，雷小環(huán)終于到了，與之一并前來的還有大批靈官和方士。

　　雷小環(huán)直接下令道：“將此地圍了，不能放走一人。”

　　靈官們轟然領命，并不進入教堂范圍，卻在外面圍了個水泄不通。

　　施落嗣的臉色終于是變了：“你們要做什么？”

　　裴小樓笑道：“我們可沒有擅闖教堂，只是為了緝拿隱秘結(jié)社的妖人，暫時在這一帶實行戒嚴，還請樞機執(zhí)事諒解一二。我們在自己的地盤上戒嚴，圣廷總不能也要反對吧？”

　　雷小環(huán)大步走上前來，裴小樓順勢讓開一個身位，就聽雷小環(huán)道：“我已經(jīng)通知江南道府，開啟大陣，禁絕一切傳送法術(shù)。”

　　道門在各大城鎮(zhèn)都設有陣法，勾連地氣，主要是針對各種傳送挪移的法術(shù)。開啟之后，不僅“陰陽門”無法開啟，五行遁術(shù)無法使用，便是“訊符陣”和子母符也要受到一定的影響。這是為了戰(zhàn)時而設，不過不能防御炮矢，也不能禁絕人員出入，真正阻擋大軍，還是要靠城墻。

　　并非道門設計不出抵御火炮的陣法，而是消耗太大，除了玉京之外，沒有哪座城池能夠支撐陣法的龐大消耗。云錦山、蓬萊島、地肺山的陣法當然可以做到，可這些地方相較于金陵府這樣的大城，只能算是小地方，消耗自然也小。哪怕是帝京，也只能維持在皇城一隅，而不能將陣法覆蓋整個城池。

　　這樣龐大的陣法也會被分成許多“小塊”，就如棋盤一般，雷小環(huán)只是開啟了這一片區(qū)域的陣法，并不影響其他地方，所以十分迅捷，并沒有過多扯皮。

　　至于地道，因為教堂位置特殊，算是圣廷的領地，如果教堂私自開辟了地道，在“領地”的區(qū)域劃分上很容易產(chǎn)生分歧和爭議，所以在這方面，道門會在教堂周圍定期檢查，杜絕此類情事發(fā)生。也就是說，教堂是沒有地道的。

　　如此一來，風元帥就算是被堵在了教堂之中，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裴小樓笑道：“久聞貴教之教義，有三善之說。我道門太上道祖則有三德。太上有言：‘吾有三德，曰慈，曰儉，曰不敢為天下先。’我希望，在有些事情上，樞機執(zhí)事不要敢為天下先。這是道門和圣廷都不愿意看到的。”

　　施落嗣深深望了裴小樓一眼，沒有說話。

　　張月鹿輕聲道：“許靈官，這段時間便要辛苦你守在此地，千萬不要讓風元帥逃了。”

　　許靈官沉聲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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