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柏茂放下了手中的筷子,臉色陰沉難看。
容諫雪神情平靜如常:“明年三月初五,我與裴驚絮成婚。”
“胡鬧!”容柏茂怒目圓睜,直接從座位上“騰”地站起,“你、你——明知裴氏是個嫁過人的,你堂堂丞相,怎能娶她!?”
裴驚絮聽出來了,容柏茂沒敢把話說得更難聽。
他似乎原本是要說,她是個“破鞋”來著。
一旁的容玄舟一言不發,捏著筷子的指骨微微泛白。
容氏也是臉色一白,眼眶紅了:“諫雪,你仕途正盛,成婚之事可要三思啊。”
容氏夫婦自然不愿意讓容諫雪娶她。
如今的容諫雪,炙手可熱,莫說是富家小姐,即便是皇親國戚,也是攀附得上的。
這般翻云覆雨的權臣,容氏夫婦還想借著他的婚事更上一層樓呢,怎么舍得讓他娶了她這么一個無權無勢的“二嫁女”?
容諫雪并未理會容氏的哭訴,也并不在意容柏茂的怒火,神情冷淡:“今日孩兒前來,只是來告知二老此事。”
頓了頓,容諫雪繼續道:“如今京城上下不算太平,孩兒想著二老年事已高,年前會將二老送至京郊,日后你們可以在京郊外養老。”
“若無他事,便不必進京了。”
容氏夫婦聞言,瞪大了眼睛,甚至以為是自已聽錯了!
“容諫雪,你瘋了!!”
“我們是你的父母!我們含辛茹苦將你養大,你竟要這樣對待我們嗎!?”
容柏茂面色蒼白:“逆子!逆子!!你難道要為了一個女人,連禮儀孝道都不顧了嗎!?”
容諫雪墨瞳沉寂,緩緩落在容柏茂的臉上:“二老撫養我長大不易,京郊宅院僻靜,你們可以在那里修身養性。”
“宅院中的下人服侍體貼周到,二老也不必擔心。”
今日容諫雪來,本也不是來尋求他們同意的。
只是來通知他們一聲。
說完這些,容諫雪并未去看兩人的臉色,緩緩起身,側目看向一旁的裴驚絮。
裴驚絮會意,站起身來,從善如流地牽起了容諫雪的手。
還帶著幾分挑釁地,朝著兩人晃了晃。
“阿絮素來膽小內斂,三月的婚儀,兩位便也不必參加了。”
說完,容諫雪牽著裴驚絮的手,離開前堂,往府門外走去。
身后傳來容柏茂與容氏的叫喊聲與怒罵,只是容諫雪并未回頭,牽著裴驚絮走出了容府。
府門外,馬車上。
容諫雪坐姿端挺,目視前方,神情平靜淡漠。
裴驚絮坐在容諫雪身邊的位置,看了他好幾眼,沒有說話。
“怎么?”
是容諫雪先開的口。
裴驚絮笑著搖搖頭:“只是在想,你如今為了我與容家撕破臉,會不會不太好。”
容諫雪聞言,長睫下壓,一雙清冷的墨瞳便一錯不錯地落在了裴驚絮身上。
“你應當已經知道,他們非我生身父母。”
裴驚絮點點頭:“所以他們對容玄舟更加偏愛,而你早早地上山修佛,是陛下幾次三番請你,你才選擇下山入仕的。”
其實容諫雪剛剛在宴席上所說,什么“二老撫養我長大不易”實在是些客套話。
準確來講,容諫雪自幼上山修佛,由燃燈寺妙梵大師點化養育,后及冠下山,官至太子少傅,光耀容家門楣。
容諫雪沒什么對不起容家的地方。
容諫雪看向裴驚絮,神情平靜:“我并不太在意這些。”
裴驚絮微微瞪圓眼睛。
男人繼續道:“師傅說我六親無靠,親情緣薄,我也并未將這些東西看得很重。”
所以那些偏心與算計,容諫雪看得懂,卻也不會去戳破。
“所以,即便是與他們撕破臉,也沒什么好不好的。”
她不喜歡,他便這樣做了。
裴驚絮聞言,抿唇笑笑:“你說親情緣薄,容諫雪,我不在你六親之內嗎?”
看向她的眉眼柔和幾分,容諫雪輕笑一聲。
“那就勞煩夫人教教我吧。”
“教我如何愛人。”
“教我如何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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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的幾日,因陛下病重,容諫雪依舊在主持朝政。
容玄舟曾來過丞相府一次,說是要見她。
隔著一道府門,裴驚絮站在臺階之上,江晦護在身旁,冷眼看著石階下的男人。
他說,阿絮,我后悔了。
裴驚絮聞言,微微皺眉。
他說,阿絮,如果我知道之后會這般念你,當初我不會讓白疏桐插足我們的感情。
裴驚絮輕嗤一聲,歪頭看他:“容玄舟,別往自已臉上貼金。”
“白疏桐插足的是你的感情,不是我的,”裴驚絮語氣平靜,“是你亂了心思,又失了分寸,我自始至終,都沒有做錯什么。”
容玄舟走時心灰意冷。
一旁的江晦警惕地看著容玄舟離開的背影,這才回神:“夫人,日后這種人,咱們都不見。”
裴驚絮笑笑:“好,以后都不見了。”
江晦撓撓頭,有些疑惑:“真是奇怪,自白氏被關押之后,屬下似乎許久沒見過她身邊那雙兒女了。”
裴驚絮皺了皺眉:“江侍衛也沒查到他們的行蹤嗎?”
江晦搖搖頭:“沒有,起初屬下以為他們都在二公子的新宅中,派人去查了,卻聽府中下人說,前幾日便不見了,二公子派人去找,也沒有消息。”
不知為何,裴驚絮心中生起幾分不好的預感。
就像是要驗證她的預感一般,府門中,一個侍衛急急地跑到江晦身邊,低聲道:“江大人,不好了!”
“白疏桐不見了!”
江晦聞言,眉頭緊皺,目光冷沉地看向來人:“怎么回事?”
以為裴驚絮還不知道白疏桐被關押在府中,江晦臉色凝重,卻到底沒有發作。
只是朝著裴驚絮拱拱手:“夫人,您先回去休息吧,屬下還有些事要處理。”
裴驚絮聞言,扯了扯嘴角:“好。”
回到偏房,裴驚絮心口的不安更盛,她叫了紅藥,讓她去打聽一番。
不多時,紅藥回了偏房,臉色蒼白,神情驚懼又難看。
“姑、姑娘,奴婢剛剛趁著旁人不注意,去暗牢查看一番。”
說到這里,紅藥瞳孔瞪圓,像是不敢相信自已看到的:“奴、奴婢看到,那原本關押著白疏桐的牢房,竟關押著她的那兩個孩子!”
“兩個孩子的手腕都被鐵鏈穿透,如今失血過多,生死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