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軟手指搭在龍椅上,輕輕敲擊著,聲音一下一下的,仿佛敲在了慶隆帝心間。
他輕咳一聲:“是朕,但——”
溫軟微微抬手,他解釋驟斷,竟有不敢忤逆之態。
溫意看著看著,終于覺出些不對勁來。
這相處方式,怎么跟爺爺是寶寶,大周皇帝才是孫女一樣?
“慶隆,你可知忤逆本座,是什么下場?”
溫軟臉色隱隱沉怒,泛著不虞。
王要殺的人,慶隆膽敢去放,誰給他的底氣?秦九州?
呵。
“小郡主息怒。”追風不敢跟追雪似的那么虎,直接無視慶隆帝,忙圓場道,“皇上這么喜歡您,怎會無緣無故放走假貨?定是有難言之隱,您不如先聽皇上解釋解釋?”
秦九州也看向慶隆帝:“夏國許了你重利,用以交換溫黛?”
慶隆帝沉默一瞬,點點頭。
“夏國來信,說今年冬日,可給大周邊境三城的百姓定量石脂,助他們安然過冬。“
不少人臉色微變,二皇子更是帶著喜色:“當真?”
“夏國先給一半,等溫黛活著走出大周,剩下的石脂立刻便入邊境。”
溫軟瞇起眼睛:“石脂是什么?”
秦九州回:“這是夏國特有,燃燒可取暖,還可照亮如晝,大周邊境地處陰,且多密林,以食為天的百姓因此諸多困苦,尤其冬日之時,夜晚點不起燈,還取暖艱難,縱有朝廷補貼,每年凍死餓死的人都不少。”
夏國的石脂,正能解邊境之困。
即便他們只給今年冬日的定量石脂,也足以救活不少邊境百姓,也無怪慶隆帝會妥協。
“是么?”
溫軟冷笑一聲,奶音含怒:“一群不知好歹的東西!”
慶隆帝臉色微變,準備勸勸她,以大局為重。
但很快便聽她咒罵:“石脂本就是本座的,就該分文不收的通通送去邊境!還敢拿本座的東西救濟本座的子民,還談條件……誰給他的好狗膽?”
“小夏小小年紀,卻是活膩了!”
慶隆帝閉上了嘴。
知道秦溫軟臉皮厚,但他總能低估她。
剛與溫意相認,偌大夏國轉眼就成她囊中之物了。
等再過幾天,女帝和丞相恐怕也是她麾下之臣了。
“寶寶別生氣。”溫意柔聲說道,“一個溫黛的命若能換得三城百姓安然過冬,這是筆極劃算的買賣,我們可不虧啊,仇何時都可以報,但救人良機難得。”
溫軟握住她的手,拍了拍:“唉……你既然跟了本座,本座又怎能叫你受委屈?”
且那膽大包天的假貨還敢刺殺王?
呵,慶隆年紀輕輕,只會二選一。
像王這種歷經千帆、閱人無數的老東西,當然是選擇全都要!
溫意哄了好一會兒,放過溫黛的態度很明顯。
慶隆帝與二皇子看她的眼神都動容了許多——論理,溫意才是最大的受害者,她能讓出讓步,已是極大的L貼了。
秦九州瞥了那感動中的父子倆一眼,還是沒提醒溫黛本就不該死在大周的事實。
——對秦溫軟和溫意有責任的是他秦九州,可不是這瞎感動的父子倆。
“只是叫溫黛活著走出大周罷了。”他道,“又沒說叫她活著回夏國京城。”
溫軟一雙大眼珠子瞬間轉了起來。
……
翌日,金鑾殿。
鴻臚寺卿率先出列,稟報道:“昨夜倭國御子被嚇死,夏國使團拒不認賬,還親自驗過尸,但結果無差。”
御子重傷又宿醉,身L本就不好了,但若說死因,還真與嚇死沒多大區別。
——剛被太醫弄醒的腦子聽到有人念誦往生咒治他,一口氣沒上來,氣怒交加便當場去了。
“庶島使團呢,怎么說?”溫軟一手盤著核桃,沉穩地問。
鴻臚寺卿詭異地靜默了一瞬,如實回:“他們對王您敵意頗重,但因皇上這幾日努力修復關系,使團上下都視皇上為知已,并未懷疑大周,所以昨夜驗尸過后,他們當場就與夏國使團起了沖突。”
倭使對慶隆帝的感情,宛如被淫威壓迫之下的文武百官,連政敵都能握手言和。
倭使早已將慶隆帝當成了救贖。
御子慘死,怎會是和藹友善的慶隆帝的錯?
都是夏國挑事!
——溫黛留下殺手刺殺溫軟一事,倭使一點也不奇怪,還隱隱有種共鳴,所以對于御子被夏國殺手誤傷后嚇死,他們也沒有絲毫懷疑。
“如今黛王女派來的夏使正在金鑾殿外,想是要問責大周,不知可要宣其進殿?”
“扣下,不理。”溫軟盤著核桃,淡淡開口。
鴻臚寺卿驀然抬頭:“扣下?”
身邊的追風好心解釋:“就是別放回去的意思。”
“……本官知道!”鴻臚寺卿臉色微青。
可扣下使臣算怎么回事?這也太不雅了!
兩國交戰都不斬來使呢。
但追雪已經出門去處置夏使了。
趙御史猶豫著出列,語氣較從前的冷硬,溫和了許多:“王……扣下使臣一舉,實在不妥,不如還是放回去吧?”
秦九州反口便道:“假王女昨夜留下數個高手刺殺宸安,我大周不追究其過便已大度至極,不過扣她個使臣,有何不妥?”
“可昨夜為首之人是白氏輕歌,夏國以此為由,指責我大周蠱惑他們的人,這……我們的確理虧啊。”
“蠱惑?”
秦九州冷笑一聲:“白輕歌拿刀架他們脖子上,叫他們刺殺宸安的?”
“這……”趙御史一時啞言。
“行了,窩窩囊囊,沒繼承本座半點霸氣。”溫軟嫌棄地看了趙御史一眼,瞇起眼睛,“等庶島傳信回老巢,指控小夏后,便動手,滅殺庶島!”
趙御史頓了頓,還是拱手:“吾王英明!”
她可太懂怎么挑起國家戰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