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里又傳來鄭啟言零碎的咳嗽聲,她更是輾轉難眠。
客廳里的人不知道什么時候才睡,他來這兒的這幾天里,俞安知道他通常都要工作到深夜。
她到底不夠心狠,也也許是想盡快結束這樣的糾纏。她沒有再躺下去,很快從床上起來,披了件外套往外邊兒去了。
她也不管鄭啟言的目光,徑直去了廚房。家里現在唯一有的水果就是梨,削披切成了小塊,加了冰糖燉煮起來。這期間梨她沒有出去,就在廚房里守著。
窗外飄著細細的秋雨,廚房里煮著梨水發出的咕咕聲,客廳里時不時傳來鍵盤的敲擊聲,已經做出了決定,也許是因為心情平和下來的緣故,有那么一瞬她竟有一種安靜寧謐的感覺。
在廚房里站了那么久,直到梨水煮好她才用碗盛了出來,端著走了出去,擱在了鄭啟言的面前。
她在廚房里呆了那么久,鄭啟言當然不會想到她時在煮梨水,翻看著文件的動作頓了頓,看向了眼前站著的人。
俞安的聲音里有些悶悶的,說道:“潤肺的,你喝點兒試試試看。”
鄭啟言這會兒倒是矜持了起來,點點頭,說了句謝謝。
兩人一時無話,待到鄭啟言喝完了梨水,俞安收拾了碗清理干凈廚房才回臥室去。
也許是因為自己竟那么久妥協了的緣故,心里有些憋悶。腦子里浮現出鄭啟言一瘸一拐的樣兒以及每晚都有的細碎咳嗽聲,她緊緊的閉上了眼睛。有時候她覺得自己也挺心狠,就算是普通朋友尚不能做到什么都不管,何況……無論怎么樣,她都希望他能好好的。是的,好好的。
從這天起,俞安開始擔起了照顧鄭啟言的活兒,做飯抑或是打理生活起居。她的工作仍舊忙,鄭啟言也會叫鐘點工過來,她從不過問。
事實上除了俞安多了活兒之外兩人之間的相處并未太大的變化,兩人之間的交流并不多,除了必要之外幾乎沒有額外的交談。
不知道是否是因為她的湯湯水水,鄭啟言每晚的咳嗽減輕了一些,有時候能一覺到天明了。
兩人之間互不干涉,但他住在這邊始終是不方便的。俞安不知道趙秘書是否知道他住在這邊,有時候兩人遇見,她都心虛不已,卻又努力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兒。
這天晚上,兩人吃過晚餐后她開口說道:“你能不能回你自己那邊去,你在這兒不方便?!?/p>
鄭啟言正翻看著報紙,聽到這話抬眸看了她一眼,要笑不笑的說:“有什么不方便的?我覺得挺好,沒什么不方便的?!鄙陨缘念D了頓,他聽無辜的說道:“我好像沒有影響到你的生活吧?”
這人還真是睜著眼睛說瞎話,他都住在她這兒了,怎么可能沒有影響到她的生活?
俞安有些郁悶,只是還不等她開口說話,鄭啟言就放下了手中的報紙,慢條斯理的說道:“還是你覺得我影響到你了?行,你說,我會改?”
雖然是事實,但俞安并不想承認,也沒辦法一一的列出來。她深吸了一口氣,說道:“你沒覺得你那么住著不太妥當嗎?”
鄭啟言挑了挑眉,像是知道她指的是什么,說道:“不覺得,你沒聽過一句話嗎?清者自清。”
這人將她的話都給擋了回來,俞安更是郁悶不已,又聽他說道:“當然,你如果有顧慮,也可以住到我那邊去,我無所謂?!?/p>
住他那邊同住在這邊有什么區別?俞安這下不說話了。
周末很快到來,俞安要回父母家去看俞箏,早早的就起來做好了早餐。待到鄭啟言起了床,她就說道:“我今天有事,午餐和晚餐需要你自己解決?!?/p>
鄭啟言倒沒說什么,言簡意賅的應了一句好。隔了幾秒,他看了俞安一眼,問道:“你堂妹怎么樣了?”
俞箏的情況一直都是壓在俞安心里的重石,父母那邊她不能說什么,孟致那邊她也不愿意提。現在聽他問起來,她的臉上露出了憂色來,說道:“不太好,她……拒絕同任何人交流,心理醫生那邊也沒有辦法?!?/p>
鄭啟言沉默了下來,他對俞箏并無好印象,想起那天她的堅韌,倒是對她有所改觀,說道:“有什么需要幫忙的告訴我?!?/p>
俞安說了句謝謝。
也許是因為他那句讓有什么需要幫忙的告訴他的話,兩人之間的關系稍稍的緩和了一些,不再全無交流,臨出門時俞安詢問他有沒有什么需要帶的,她到時候買回來。
鄭啟言說了句沒有。
俞安在父母家待到晚上才回來,打開門,屋子里沒有開燈黑漆漆的。這段時間回來家里都是亮著燈的,現在黑漆漆的竟有些不太習慣。
家里不見鄭啟言的身影,她以為他是出去了也沒管,她將從家里帶來的餃子小菜放進冰箱里,聽到客房里傳出來的咳嗽聲,才知道這人是在家的。
廚房是干干凈凈的還是她離開時的樣兒,垃圾桶也沒有外賣盒子,她有些不確定這人今天有沒有吃東西,猶豫了一下后還是往客房那邊去,敲了敲門。
“什么事?”鄭啟言的聲音有氣無力的。
“我帶了餃子回來,你吃嗎?”俞安問道。
屋子里的人沒有馬上回答,過了會兒才應了一句好。
俞安很快往廚房里去煮餃子,她以為鄭啟言會自己起來的,但餃子煮好端出去屋子里仍舊沒有任何動靜。她只得去敲門,告訴他餃子煮好了。
鄭啟言仍是過了好會兒才出來,他的臉色不太好,呼吸也有些粗重。他這樣兒顯然是不對勁的,俞安遲疑了一下問道:“你是不是發燒了?”
“不知道?!编崋⒀曰卮稹?/p>
他這一天都沒怎么吃東西,但看著熱氣騰騰的餃子也沒有胃口,眉頭微微的皺著,沒動筷子。
俞安往客廳里去翻藥箱,找出了體溫計來讓他量上。見他不動知道他應該是不想吃餃子,說道:“我去煮粥。”
鄭啟言點點頭。
他果真是發燒了,三十八度多。俞安要讓他去醫院他卻不肯,讓給他退燒的藥就行。俞安拗不過他,只得去找了退燒藥出來讓他吃下。
鄭啟言無精打采,吃了退燒藥就在沙發上靠著。俞安煮好了粥端過來,他吃了大半碗就不肯再吃了。
書房里的床小,他那么大個子躺著不那么舒服。俞安猶疑了一下,還是讓他睡到主臥去,說待會兒要是不退燒就要去醫院。
鄭啟言沒有吭聲兒,不說行也不說不行。大概是不想折騰,晚些時他打了一電話過去,讓醫生過來。
他受傷后還沒有復原身體抵抗力差,這段時間下雨又降溫,醫生過來檢查后給開了藥,說他是感冒了,讓注意保暖飲食清淡。又告知俞安他身體虛退燒肯定會出不少汗,讓要保持衣服干燥。如果一直燒著不退必須要去醫院,以免引發其他的并發癥。
鄭啟言在醫生來過之后便心安理得的睡了過去,俞安卻一直都沒有睡,先是等著他退燒,后來見他出汗又得照顧著。鄭啟言不知道是因為感冒不舒服還是身上的傷還會疼痛,眉頭一直沒展開著,偶爾會低低壓抑的呻吟聲。
俞安看著他那張憔悴的面容,心里很不是滋味,直至凌晨他沉沉的睡過去了,她才回了隔壁的客房。
這房間里的床太小,她躺著剛剛好,也不知道這人那么高的個兒是怎么睡下來的。
她這一夜迷迷糊糊的幾乎沒怎么睡,幸好鄭啟言的燒退下后就沒再燒起來。
第二天他倒是稍稍好了一些,精神也好了一點兒。他一向是忙的,稍稍的好了一點兒后又開始處理工作,電話就沒有停過。
俞安早上出去買了菜,因著他感冒菜式都比較清淡。中午兩人吃著飯,俞安想起他昨晚低低壓抑著的呻吟聲,猶豫了一下后開口問道:“你身上的傷是不是還會疼?”
鄭啟言聽到這話看了她一眼,卻沒有回答,反問道:“你問這干什么?”
“你要是疼該看醫生就要看醫生……”
“沒有。”鄭啟言直接否認,推過碗讓俞安給他盛湯。
俞安原本只是懷疑,但見他這樣兒知道他的呻吟應該是還有傷疼。也對,他受的傷也不輕,怎么可能在短短時間內就全部好起來?
她沒有再說話,兩人一時都默默的吃著飯。飯后仍舊是俞安收拾碗筷,鄭啟言往客廳那邊去處理工作。
也許是忙了一個早上累了的緣故,待到她從廚房里出去時他已經靠在沙發上睡著了。
這人睡著后臉上冷硬的線條柔和了不少,沒有了平常的冷硬不易接近。俞安去拿了毯子給他蓋上,將落在一旁的文件收到了一邊兒。
鄭啟言的感冒慢慢的好了起來,俞安終于不用再一下班就往家里趕。這天下班后她加了一會兒班,正準備下班時接到了孟致的電話,說他出差回來了,帶了些特產回來給她。
得知俞安還在公司,他便讓她等著,他也馬上從律所過來,正好一起吃飯。
他那邊到俞安公司不遠,這時候沒那么堵車,十幾分鐘就過來了。他帶了一大紙箱過來,里邊兒都是特產,都比較適合煲湯,讓她送去她父母那邊。
俞安向他道了謝,讓他以后別那么破費。明明出差挺忙,就別耗費時間在這些事兒上了。
孟致笑,說是客戶準備的。又問俞安想吃什么。
要是在前幾天,俞安是吃不了這頓飯的,但今天因為要加班她已經提前給鄭啟言打過招呼了,便說吃什么都行。
天氣冷適合吃熱乎乎的東西,孟致想了想說知道一家火鍋不錯,帶著俞安去吃火鍋。
他帶俞安去的店應該是他同他的朋友們常去的,服務生已經認識了他,帶著兩人去了比較清凈的二樓。
兩人坐下后孟致詢問俞安能不能吃辣,向她推薦了這兒的招牌鍋底。兩人雖是吃過好幾次飯,但俞安并不清楚他的口味,這次才知道他竟然挺能吃辣。
俞安有些驚訝,他笑著解釋道:“我大學在S市上的,那邊無辣不歡。剛過去時很不習慣,半個月痩了幾斤,后來慢慢的就習慣了?!?/p>
俞安點點頭。
那天他送了一束玫瑰她是有些不太自在的,原本以為見面兩人之間會多少有些別扭的,但卻沒有。兩人的相處仍舊同往常一般。他也并未說什么,仿佛那束花并無任何意義一般。倒讓俞安松了一口氣兒。
兩人慢悠悠的吃了一頓火鍋,俞安這段時間吃得都比較清淡,今晚換了口味吃得很飽。
天氣冷已經不適合散步了,兩人吃完飯后沒有馬上離開,又在包間里坐著聊了會兒天,見時間已經不早,這才離開。
這一晚俞安回到家已經十點多了,平常鄭啟言這時候沒睡,今天當然也還在客廳里處理工作。
明明不過是吃了頓飯而已,但不知道為什么俞安卻有些心虛。抱著箱子進了家里她也沒同鄭啟言對視,先將東西拿到廚房里去放著。
身上一股子的火鍋味兒,她放下東西就打算去洗漱的,但從廚房里出來就聽鄭啟言問道:“不是說加班嗎?去哪兒了?”
“加了班,后來朋友打電話一起吃了飯?!庇岚补首鬏p描淡寫的回答。說完這話不等鄭啟言再說什么,她就先去浴室洗漱去了。
她洗漱出來鄭啟言仍在客廳里坐著,但不知道是累了還是怎么的,正閉著眼睛靠在沙發上休息。
俞安往他那邊看了看,正想問他要不要睡了,鄭啟言就突然睜開了眼睛,說道:“給我弄點兒吃的。”
“你還沒吃東西?”俞安有些驚訝。
她已經提早就打電話給他了,沒想到他竟然沒吃東西。
鄭啟言沒有回答她的話,手指敲了敲鍵盤又開始處理起工作來。
俞安本是想問他想吃什么的,但見他這樣兒又講話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