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縣西門街。
這是城東和城西的交界。
此時,兩個做侍女打扮的少女來到此處。
穢野的邊界正朝著西門街的另一頭緩慢擴張著,在這里能夠看到由穢氣所化的黑色濃霧,被無形的力量束縛著,呈現出明顯的邊界感。
兩個侍女,身形較為嬌小那個,扯了扯同伴。
“春喜,我們還是回去吧。”
“小姐不是讓咱們別擅自行動。”
那叫春喜的侍女沒好氣道:“膽小鬼。”
“也不想想,若是沒有小姐把咱們買回來,咱們早成餓死鬼了。”
“哪像現在非但有飯吃,還能跟小姐學武。”
“現在正是報答小姐的時候,你若害怕,自己回去便是,我要進去看看,城東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兩個少女是黑狼幫蕭亦姝的貼身丫鬟。
今晚城東出現穢野,陰界和陽世重疊的景象,自然引起黑狼幫的注意。
蕭亦姝作為幫主,見識自然在幫眾之上。
不過。
像她這種山下的修士,沒有師門底蘊支撐,縱然有見識,卻也有限。
是以也不知道穢野的存在。
只是本能感覺到這種情況不正常,因此動員幫眾撤離,同時不忘帶上附近的百姓。
這兩個侍女則是自作主張,前來探查。
此時。
春喜撇下同伴,拎著一口長劍,獨自鉆進了濃霧之中。
離去時只留下一句話。
“夏荷,你先走吧。”
進入穢野之后,春喜尚不覺得有什么,只是感到眼前光線昏暗,視野有限。
她早有準備,拿出一盞馬燈,將燈罩里的蠟燭點亮。
明亮的火光驅散了四周的黑暗,不過,光線照耀的范圍依然有限。
春喜皺了皺眉頭,往前走去,不多時,燈火中出現一個面攤。
面攤處,攤主倒在爐邊,幾個食客也趴在桌子上。
其中一個還在咳嗽著,另外幾人卻沒有聲息。
春喜連忙來到那個一息尚存的食客旁邊,著急詢問:“你還好嗎,這里出了什么事?”
她搖了搖那人的肩膀,可這人除了不停咳嗽外,根本回答不了任何問題。
這時,春喜感覺自己臉龐發燙,她摸了下額頭,像是燒了起來。
“奇怪。”
“我生病了?”
她打小身體就不錯,這幾年隨蕭亦姝練武,雖然沒走上修行之路,但體魄也遠勝同齡女孩,已經好幾年沒生病了。
卻不想,這回突然不舒服起來。
“難道是因為這些霧氣的原因?”
春喜立刻警覺起來,連忙從懷里掏出一條手絹,蒙住自己的口鼻。
隨后離開面攤,往城西的方向走。
她想趕回去向小姐匯報自己的發現,心想,小姐應該會稱贊自己幾句吧。
正走著,忽然,春喜輕呼一聲,連連后退。
卻是剛才似乎撞上一堵墻壁般,可抬頭看去,前面哪有什么墻壁。
有的,只是不斷涌動翻滾的漆黑濃霧。
春喜伸出手,往前摸索,很快少女察覺到,掌心處傳來一股堅韌但無形的力量。
這股力量讓她的手無法再往前探索,仿佛空氣凝如實質。
出不去了?
她悚然一驚。
想起同伴就在附近。
連忙開口:“夏荷,你別進來,進來了就出不去。”
剛說完,喉嚨就發癢,接著止不住咳嗽起來。
病癥加劇?
這么快?
春喜趕緊叫道:“而且,這里面的霧能讓人生病,你馬上去通知小姐,讓她千萬不能接觸這些霧氣。”
外頭響起少女著急的嗓音:“那你怎么辦?”
春喜又咳嗽幾句,喉嚨像火在燒一樣難受,每次說話,仿佛被刀子刮過,她不想開口,卻還是道。
“傻丫頭,我是誰,我可是春喜,我會想辦法出去的啦。”
她故意說得輕松,只有這樣,同伴才會放心離開。
果然。
那叫夏荷的丫鬟道:“那你可要趕緊出來,我先跟小姐說去。”
很快,濃霧外面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聲音漸漸遠去。
春喜這才松了口氣,然后,她開始劇烈咳嗽。
意識也開始模糊起來。
我要死了嗎?
女孩已經沒有力氣再站著,邪氣侵襲下,她坐倒在地,靠著臺階。
突然想起自己的父母兄弟。
原本他們一家本是農戶,雖然朝廷每年糧稅沉重,但交了稅之后,終歸還是夠他們一家勉強糊口。
可是沒過多久,北邊就打仗了,再加上老天沒下雨。
田里的莊稼就這么死掉了。
人和莊稼一樣,一茬一茬地沒了。
先是父母,然后是兄弟。
最后她被人牙子帶走,當成豬狗賤賣的時候,遇到了蕭亦姝。
“小姐.....”
春喜虛弱地看向城西的方向:“你要保重啊.......”
一陣風吹來。
女孩旁邊燈罩破裂的馬燈,火光閃了閃。
熄滅了........
*
*
*
城東。
擠滿百姓的小路上,藏在人群中的劉麻子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殺無赦?
你們不是官嗎?
看到受苦受難的百姓,你們不伸手拉一把也就罷了,你們居然還要動刀子?
你們還真不是人啊!
主要是,你們這么一搞,我們這計劃還咋進行?
清衛署那邊,聽到張唯的話,巡使們紛紛動容。
劉煥章更是小聲詢問:“大人,我們真的要對百姓動手嗎?”
張唯堅定道:“這是命令!”
他沒空跟眾人解釋。
自己之所以下達這樣的指令,是有原因的。
大曜王朝的平民和官府之間的關系,可沒那么友好,百姓看到官家的反應,要么恨得咬牙切齒,要么避之不及。
何況自己這些人現在身上全是血,尋常百姓見到只會躲起來,絕不會像現在這樣主動求救。
當然,這種情況也有可能是例外。
可穢主就在附近,這里可以說是穢野當中,法則映現最強烈的地界。
外面的百姓都咳得倒地不起,何以在穢主附近的百姓,反而還能走能道?
所以張唯猜測,這些百姓恐怕已經被白教洗腦,變成他們的香火信眾了。
現在出來攔路,要么是拖延時間,不讓清衛署誅殺穢主。
要么就是在給白教的妖人打掩護,說不定現在那些邪教魔修就混在人群里,磨著刀子準備宰了自己這些人呢。
見張唯堅持,劉煥章只好喝道:“都給我退開,否則,別怪我們不客氣!”
人群里,一個負責指揮的戒子打出了手勢。
隨后便有一名戒子大吼一聲,抓過一個百姓,拿他當成擋箭牌,同時抽出藏在腰帶里的軟劍。
朝著劉煥章快步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