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寒走上前。
拱手道：“可是李老先生？”
老者緩緩抬起頭。
渾濁的眼睛看了蘇寒一眼。
聲音沙啞。
“你是誰？”
“晚輩姓蘇。
想向老先生打聽一下流坡山的航路。”
聽到“流坡山”三個字。
老者的身體猛地顫抖了一下。
眼中爆發出一種極其復雜的光芒。
有痛苦。
有仇恨。
還有一絲……
瘋狂。
“滾！”
他嘶啞地吼道。
“我不知道什么流坡山！
滾出去！”
蘇寒沒有動。
平靜地看著他。
“老先生。
晚輩并非有意觸動您的傷心事。”
“但流坡山牽扯甚大。
或許與令郎的失蹤有關。”
“晚輩只想查明真相。”
老者猛地站起身。
激動地揮舞著干瘦的手臂。
“真相？什么真相？我兒子就是被那鬼地方吞了！”
“你們這些外人。
一個個都想去送死！
別來煩我！”
蘇寒沉默了一下。
從懷中取出一樣東西。
那是一塊漆黑的令牌。
材質非金非木。
上面刻著一個詭異的符文。
這是在之前襲擊他們的黑袍人身上找到的。
唯一有價值的物品。
他將令牌遞到老者面前。
“老先生可認得此物？”
老者原本激動的目光。
在看到令牌的瞬間。
凝固了。
他死死地盯著令牌。
身體顫抖得更加厲害。
伸出枯瘦的手。
似乎想觸摸。
又不敢。
“這……
這是……”
他的聲音充滿了難以置信的恐懼。
“你……
你從哪里得到的？”
“襲擊我們的人身上。”
蘇寒沉聲道。
“老先生。
您見過類似的東西。
對嗎？”
老者踉蹌著后退兩步。
跌坐在身后的木墩上。
仿佛瞬間被抽走了所有力氣。
他低下頭。
肩膀聳動。
發出了壓抑的嗚咽聲。
過了好一會兒。
他才抬起頭。
老淚縱橫。
“是……
是我兒子……”
“他失蹤前半年。
身上……
也帶著一塊類似的木牌……”
“我問他從哪里來的。
他支支吾吾。
只說是在海邊撿的。
能保佑出海平安……”
“后來……
后來他就跟著王大膽……”
老者說不下去了。
蘇寒心中震動。
看來。
這令牌果然與流坡山有關。
而且。
其影響可能早已滲透到這沿海之地。
“老先生。”
蘇寒的聲音放緩。
“這令牌背后。
可能隱藏著一個巨大的陰謀。”
“令郎的失蹤。
或許也并非意外。”
“我們需要去流坡山。
查明一切。”
老者抬起頭。
看著蘇寒。
眼中不再是之前的排斥和瘋狂。
而是充滿了悲慟和一絲微弱的希望。
“你們……
真的要去？”
“是。”
蘇寒斬釘截鐵。
老者沉默了良久。
最終。
他顫巍巍地站起身。
走向那間破敗的屋子。
“你……
跟我來。”
蘇寒跟著老者走進昏暗的屋內。
屋內雜亂。
堆滿了各種造船的工具和材料。
老者在一個陳舊的大木箱前停下。
摸索了半天。
掏出一把銹跡斑斑的鑰匙。
打開了箱子上巨大的銅鎖。
箱子里。
珍重地放著一卷用油布包裹得嚴嚴實實的東西。
老者小心翼翼地取出。
在桌上緩緩鋪開。
那是一張巨大的海圖。
材質特殊。
雖然年代久遠。
但線條依然清晰。
海圖繪制的范圍極廣。
細節豐富。
在許多危險區域都有詳細的標注。
而在海圖的東南角落。
一片被特意用朱砂圈出的海域。
旁邊用古體字寫著三個小字——流坡山。
那片海域周圍。
密密麻麻地標注著暗礁、漩渦、以及大片的迷霧區。
還有一行小字注解：詭霧噬魂。
暗流吞舟。
非靈舟不可渡。
“這是先祖傳下的海圖。”
老者撫摸著圖上的線條。
眼中滿是追憶。
“我家世代造船、航海。
最遠曾到過這里。”
他的手指點在流坡山外圍的一個小島上。
“但先祖遺訓。
嚴禁后人靠近流坡山核心區域。”
“他說……
那里沉睡著一股不該被驚擾的力量。”
蘇寒仔細看著海圖。
將每一處細節記在心里。
“靈舟？”
老者點頭。
“尋常船只。
根本扛不住那里的暗流和礁石。
更別說那詭異的迷霧。”
“需要特制的船。
用蘊含靈力的材料打造。
刻上防護陣法。
才能有一線生機。”
他看向蘇寒。
“老夫可以幫你們造一條這樣的船。”
“但材料難尋。
耗時甚久。
恐怕……”
蘇寒搖頭。
“時間緊迫。
我們等不了那么久。”
“老先生可知。
哪里能找到現成的……靈舟？”
老者沉吟道：“現成的……
或許只有一個地方可能有。”
“哪里？”
“黑水港。”
老者吐出三個字。
“那里是東海三不管地帶。
聚集了各路亡命之徒、散修。
偶爾會有一些見不得光的好東西流出。”
“但那里極其危險。
殺機四伏。”
蘇寒記下這個名字。
“多謝老先生指點。”
老者看著蘇寒。
鄭重道：“后生。
若你們真能到那流坡山……”
“若……
若找到我兒的……
任何痕跡……”
“請務必告訴我。”
他的眼中充滿了懇求。
蘇寒鄭重承諾。
“一定。”
帶著重要的信息。
蘇寒回到了客棧。
將情況告知二女。
“黑水港……”
碧瑤皺了皺眉。
“聽起來就不是什么好地方。”
陸雪琪道：“龍蛇混雜之地。
需更加謹慎。”
蘇寒道：“但這是目前最快獲得靈舟的途徑。”
“我們休息一晚。
明日出發前往黑水港。”
碧瑤摩拳擦掌。
“好啊！
正好會會那些牛鬼蛇神！”
陸雪琪微微頷首。
表示同意。
是夜。
蘇寒站在客棧窗邊。
望著遠處漆黑的海面。
流坡山的迷霧。
似乎越來越近了。
而黑水港。
將是通往迷霧的第一道關卡。
前途未卜。
但他心意已決。
翌日。
三人一早便離開望海鎮。
按照李老船匠描述的方位。
朝著東北方向的黑水港而去。
黑水港距離望海鎮有數日路程。
地處偏僻的海灣。
沿途人煙漸漸稀少。
地勢也變得崎嶇。
三日后。
當三人翻過一座山頭。
一片混亂、喧囂的港口呈現在眼前。
與其說是港口。
不如說是一個巨大的窩棚區。
簡陋的房屋依著陡峭的山壁搭建。
密密麻麻。
港口停泊的船只也五花八門。
從破爛的小漁船到裝飾怪異、掛著骷髏旗的大船應有盡有。
空氣中彌漫著魚腥、汗臭和一種若有若無的血腥味。
各種打扮兇悍、眼神不善的人來往穿梭。
充斥著叫罵聲、爭吵聲和狂笑聲。
這里。
便是法外之地。
黑水港。
蘇寒深吸一口氣。
低聲道：“我們進去。
一切小心。”
“盡量低調。
找到船塢或黑市。
打聽靈舟的消息。”
陸雪琪和碧瑤點了點頭。
收斂氣息。
隨著蘇寒。
匯入了這混亂的人流之中。
踏入黑水港的瞬間。
便仿佛有無數道或明或暗的目光掃過他們。
帶著審視、貪婪與不懷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