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冷了臉,示意年輕公安先把沈琰帶到醫院去。
而后掏出手銬,在朱啟文刷白的臉色下,將他反手一銬,大聲道:“你涉嫌尋釁滋事,毆打他人,現在依法帶你回所里接受調查!”
“走!”
說著又讓周圍的人幫著將沈琰的店門給拉了下來。
朱啟文怔怔然走出去兩步,猛地回過了神。
不對……
不對!
他沒動手打人!
他現在冷靜下來,想起來,自己剛才壓到沈琰的身上,壓根就沒動手!
自己只顧著搶盒子了!
哪里有多余的手動手?!
回想起來,一個念頭猛地在腦海里浮現出來。
朱啟文臉色一白,大喊:“公安同志!我是冤枉的!冤枉的!都是沈琰!是他設計害我!”
然而。
這話對于辦案多年的公安同志來說,聽得麻木了。
“有什么事,回所里再說!”
…………
醫院內。
年輕公安一走,沈琰就睜開了眼,雙手枕在腦袋后,慢悠悠的吹起了口哨。
唔。
該說不說。
按照他的想法,原本以為朱啟文上鉤,起碼得再過三四天。
可惜了。
年輕氣盛,一點就炸。
做事還是缺乏考慮,沒有瞻前顧后,十分沖動。
他不知道的是,陳慶無形之間也助攻了一把,讓朱啟文相信,他壓根就沒辦好營業執照!
想想上輩子,自己年輕時候也是如此沖動莽撞。
沈琰就覺得格外慶幸。
這電器經營許可證,就是沈琰在來京都之前,在云城辦理的。
這年頭,各地都想發展,因此國營營業執照都好辦。
不像是京都,滬市,這種發達地方,反而卡的嚴格。
沈琰當初打定主意就是來這里開餐飲店的,這不是有了朱啟文的事在前,想著抓住朱啟文的小尾巴,就先著手了電器生意。
因此提前辦了,沒想到這會兒派上了用場。
朱啟文這次進去,沒有自己的諒解書,他肯定不會輕易出來。
還有那些損壞了的錄音機。
都是一筆不小的賠償數目。
沈琰長舒一口氣。
自此。
抓住把柄。
他就有了談判的底氣!
可以,好好談一談了!
就在沈琰心里規劃著如何進行計劃的時候,半個小時后。
門外響起匆匆忙忙的腳步聲。
沈琰一愣,頓時聽出來了,這是自家媳婦兒來了!
他趕緊翻了個身,從床上坐了起來。
剛剛將自己額頭上包著的紗布拆下,門就被推開了。
“媳婦兒?”
沈琰趕緊掀開被子,準備下地。
然而,蘇幼雪一推開門,見沈琰要下地,她當下紅著眼睛,急匆匆走過來,趕緊攔住了他。
“你別動!”
蘇幼雪道。
上下打量了一眼沈琰,見他渾身上下包了不少紗布,尤其是腿上居然還打了石膏!
她的心揪緊,眼見著淚珠子就要往下落。
沈琰心里一個咯噔,知道這玩笑開大了。
“媳婦兒,媳婦兒!別哭呀!”
沈琰掀開被子,從床上下地,雖然腳上打了石膏,但是不妨礙他一蹦一跳到了蘇幼雪的面前。
“這是假的,假的!”
沈琰趕緊解釋,又順手將自己胳膊上的紗布拆掉了。
他指著那個莫約拇指蓋大小的傷口,道:“你瞧!就是被刮掉點皮,真的沒事!”
蘇幼雪眼里泛著水霧,湊過去看了一眼。
果然傷口不大,應該是剮蹭掉了皮。
而這樣的紗布,沈琰的身上大大小小包了十幾處,和狗皮膏藥似的。
她一愣。
又指了指那個打了石膏的腿。
“這個呢?”
沈琰拎起來,動了動,呲牙一樂,“瞧瞧,還能掄個圈!”
蘇幼雪這才放下心。
她沒忍住被沈琰逗笑了。
噗嗤一聲,走過去,假裝生氣伸手在他的腿上敲了敲。
“一點都不讓人省心!”
沈琰頓時“哎喲!”叫喚了一聲,側身就朝著蘇幼雪的肩膀上倒了下去。
“疼!”
蘇幼雪嚇了一跳,趕緊低頭瞧他:“哪兒疼?是我剛才敲的地方嗎?”
沈琰睜開眼,悠悠然在她鼻梁上輕輕一刮。
“媳婦兒,你以后出門,可要跟緊我。”
蘇幼雪:“????”
“為什么?”
沈琰慢條斯理道:“因為你太好騙了。”
蘇幼雪旋即反應過來,沈琰這話的意思。
“沈琰!”
她氣得伸手,下意識想要在沈琰的身上落下小拳頭。
然而一見沈琰這滿身的“狗皮膏藥”,她又硬生生的攥緊拳頭,收了回來。
“你說說,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蘇幼雪問道。
她在家里洗衣服,結果公安同志上門,告訴她沈琰被人打,住院了,需要她去照顧。
蘇幼雪一瞬間腦袋空白,進了醫院,第一件事就是看沈琰的傷勢。
這會兒見他沒事,才想起來問他發生了什么事。
沈琰當下靠在蘇幼雪的肩膀上,將事情大致經過都說了一遍。
說完后,沈琰伸出手,輕輕握住了蘇幼雪的手,柔聲道:“再熬一熬他,過兩天,磨了他的性子,再去談判,他就能說了。”
蘇幼雪這才反應過來,沈琰居然是設了一個局,就為了抓住朱啟文的把柄?!
“他要是真的動手了怎么辦?”
“萬一你真的受傷了呢?”
“沈琰,你下次不可以……”
余下的都是夫妻之間的私密話。
沈琰一一笑著應了,顯然是樂在其中。
…………
此刻。
派出所里。
朱啟文雙手銬著,坐在椅子上,面前放著一杯水,還坐著今天抓自己進來的中年公安。
他腦袋有些發懵,滿腦子都是今天發生的事情。
到底是哪里出錯了呢?
“篤篤……”
中年公安屈起手指,敲了敲桌子,將他的注意力拉了回來。
“京都大學學生,朱啟文?”
中年男人快速翻閱了一眼他的資料。
他叫做張柳,四十出頭,是負責這一塊轄區的民警。
朱啟文趕緊點點頭,眼眶發紅,看著張柳道:“公安同志,這件事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是他,是他設計……”
“砰!”
只是,朱啟文還沒說完,張柳就猛地一拍桌子,皺著眉頭盯著他:“進來了,就老實一些!老老實實交代清楚!不然的話治你個流氓罪!”
朱啟文頓時慫了。
當下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將事情大致說了個遍。
“你是無意的,就是沖動了些,我相信。”
張柳也算是個老油條了,說到這里,壓低聲音道:“可惜人沈琰不信。”
“你要是想解決這事兒,可得好好道個歉,然后賠償人家的損失,順帶醫療費交上,然后人家出個諒解書,你才能回去繼續念書。”
“好在你這性質還不算嚴重,否則的話,直接就進去了!”
“要諒解書!”
張柳又強調了一遍,拍了拍桌子,意味深長的看著他。
朱啟文被嚇了一跳。
當下臉色發白。
諒解書?
找沈琰要諒解書?
朱啟文的太陽穴突突突直跳。
他下意識就猛地搖頭。
“不行,我不能找他要諒解書!絕對不能!”
張柳聞言,眉頭皺了起來。
實際上,他當了這么多年公安,大致瞧出來兩人之間肯定有啥事兒。
但是他性子中庸,也不愿去深究,畢竟拔出蘿卜帶出泥,那些個陳芝麻爛谷子的事兒他一點都不想摻和。
要是兩人能夠單獨解決,那當然是再好不過。
“你好好想想!”
張柳猛地一拍桌子,神色冷了下來,“這要是真的走程序,你被關進去了,真的吃了牢飯,你的前途還想不想要了?你可是京都大學的學生!”
朱啟文渾身一僵。
京都大學。
這可是他好不容易才得來的名額!
可是,可是一旦沈琰知道了那些事呢?
他一時之間,糾結又痛苦,抱著頭不再說話了。
張柳見狀,起身道:“你自己好好想想,想好了再告訴我。”
說著他就要走。
朱啟文忽然猛地一抬頭,眼睛赤紅的盯著張柳,道:“公安同志!我,我能不能托你帶一封信出去?”
張柳眉頭一皺。
不過犯人也有人權,何況這還簡單屬于糾紛,沒上升到刑事案件。
他走過去,朱啟文就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趕緊伸出手,將自己口袋里的錢全都掏了出來,一股腦的塞給了張柳。
張柳也是個上道的。
他不動聲色將錢扔進口袋,旋即道:“我去拿紙筆,你自己悠著點。”
日子過得很快。
轉眼就到了第二天。
沈琰帶著所里的年輕公安去了自己店鋪里,將受損的東西全都清理了一遍,上報了自己的損失。
年輕公安拿著紙筆,認認真真記錄了下來。
沈琰又趕緊遞了一支煙過去。
“怎么樣?他說什么了嗎?”
沈琰問道。
年輕公安頓時明白了,他接過煙,笑著掛到了自己的耳朵上,道:“好像在等回信吧,應該這兩天就有結果了,這年輕人,性子犟,我說安排你們見面他也不愿意。”
等回信?
沈琰眉頭一挑,心里隱約覺得咯噔一下。
正準備繼續多問,門外就聽見有人在喊自己。
“沈老板?”
這聲音,乍一聽有些耳熟。
沈琰下意識往外一探,當下愣住了。
門外站著一人,穿著洗得發白的棉襖,衣擺下還能夠看見幾塊補丁,尤其是袖口的位置,更是磨得泛了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