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滄海。
南宮古族的禁地深處。
第六祠中,天衍圖錄上光華流轉(zhuǎn),鳳皇樓主一步邁出,狹長鳳眸微寒冷淡……望著虛空沉默。
而司禾,自然也跟著她離開了圖錄,通過氣血稍稍感知外界境況。
此刻默不作聲的陪在身邊,只是卻沒顯得如何擔(dān)憂,眼底反而帶著一抹莫名的古怪笑意……
趙慶。
一出門就翻車了……
而且這車翻的,簡直是讓所有人都大為意外,一時根本思索反應(yīng)不過來!
他翻車翻在了隔壁……
距這邊幾十里的八祠。
剛剛那一抹隱晦至極的生機(jī)攪亂虛空,常人感受不到,司禾身負(fù)生壽殘片還能感受不到?
得——
壽女。
看樣子,壽女似乎一直都在南宮氏里……
司禾雖然不明其中緣由,但多少也有些離奇猜測,當(dāng)真是一瞬間就打起了精神。
這里面簡直水深的很。
得虧是壽女吧。
但凡是別人,還得操心趙慶現(xiàn)在的安?!?/p>
·
與六祠的一片漆黑不同。
相距不遠(yuǎn)的八祠之中,光亮如白晝。
八祖的禁殿內(nèi),更是燃有一炷奇香,散發(fā)著絲絲縷縷的煙霧盤旋……
此間氣氛怪異非常。
趙慶頭顱低垂……保持沉默。
實則還在琢磨著,自己沒帶著鈴鐺,壽女會不會感知到自己的想法?
也不知道那片逆鱗,能不能隔絕關(guān)于青影的記憶。
保險起見。
趙慶暫時沒有亂來,更不可能當(dāng)著藥尊的面,給自己的憶海下封印。
他只是……稍加試探。
暗地里念叨了壽女一句:“師叔雖然不是真容,但氣質(zhì)也是當(dāng)真輕熟啊……”
嗯——
趙慶嘗試如此作想,發(fā)覺壽女戲謔的神情,并沒有絲毫神情變化,這才暗暗放心了一些。
他眼下也不吭聲。
純當(dāng)自己是個木頭人,承受著紫珠樓主的挖苦嘲弄……反正有鳳皇兜底,也不至于出什么大禍……
不過話說回來。
這特么的!
逆天!
逆大天!
簡直離譜!
鳳皇跟著自己一行,躲在六祠里面。
而隔壁的八祠里,竟然是紫珠藥尊?。?/p>
看架勢……還是在扮演八祖?!
這對嗎?
……
時間一息又一息的過去。
足足數(shù)十息后。
倚在祥云榻上的美婦人,才收起了幾分輕蔑笑意。
似是覺著趙慶不吭聲,也沒什么意思。
她這才將修長美腿自書案上收回,周身浩瀚生機(jī)流轉(zhuǎn),煙云繚繞而起。
下一刻。
便已是恢復(fù)了藥尊真容,身后似有幻肢脈絡(luò)扎根虛冥,顯得詭異而又妖艷。
“扒了這身皮?!?/p>
女子輕笑抬眸,分明倚在榻上仰望,卻猶似居高臨下,尊華無比。
趙慶:……
OK。
這個行。
他當(dāng)即也有了回應(yīng),周身蜃氣召攝而回,暫存泥丸與神識相融,解除了浮影幻法……
以自己的本相面對紫珠樓主。
雖說,浮影幻法本來在人家面前,也根本不管用。
紫珠樓主見此。
才剛剛收斂幾分的戲謔,不由重新浮現(xiàn)。
朱唇輕啟,笑哼嘲弄道:“當(dāng)真沒有什么要說嗎?”
嘶——
趙慶無言以對。
這還說什么?
我想回家……
我……
他稍稍沉吟,平心靜氣,心知在壽女這還不算翻大車。
依壽女的立場,之前沒有對青君出手。
而且剛剛還讓自己快回去……
鳳皇也沒有接應(yīng)自己一下,本意便是不想弄出大動靜。
趙慶垂眸看向腳尖,避開了妖艷女子的笑眸。
似與好友不解般嘀咕:“……您怎么在這里?”
哦~
我怎么在這里?
問的好啊!
壽女一聽,眼底的笑意更加動人,似整個人都沉浸在某種快感中,身后虛空漣漪都伴隨著幻肢搖曳……
她當(dāng)然沒有回答趙慶。
而是戲謔反問:“那你說,我應(yīng)該在哪里?”
嘖——
趙慶無語。
稍稍沉吟后,轉(zhuǎn)身離開榻前,到了一側(cè)站著:“師叔不是在紫珠星辰清修?”
嗯?
你還真問我?。?/p>
壽女眼底的笑意收斂,似是有些厭了,隨意輕哼:“說罷,你怎么回事?”
趙慶:……
他神情微微一滯。
繼而實話實說:“我出來找找?guī)熥鸬南侣?,正巧帶著翠鴛行走南宮瑤,遇上了南宮族群便過來看看……”
趙慶如此應(yīng)答。
倒也不算撒謊。
而且,自己在找青君這件事,也沒有撒謊的必要。
本來眾樓主就該心知肚明,而且這特么的都被當(dāng)場抓獲了!
人家在八祠,自己在六祠……
難道說……自己是過來逛街的?
榻上女子聞言。
輕笑舒展黛眉,似是對趙慶的回答還算滿意。
接著便又問道:“找的如何了?有什么發(fā)現(xiàn)?”
趙慶:……
他很想問問壽女是怎么回事兒。
但人在屋檐下……
便依舊老老實實的模樣,輕聲斟酌道:“眼下推測,南宮氏或許在找?guī)熥鸬南侣洹!?/p>
“只是連日來探查,還沒有發(fā)現(xiàn)師尊的痕跡?!?/p>
小青影眼下在虞海,這件事肯定是不能說的。
其他的倒是都無所謂。
趙慶眼看沒有鈴鐺貼身,當(dāng)然是臉不紅心不跳的撒謊。
而且……
他隱隱有種直覺。
壽女應(yīng)該并不在意自己有沒有說實話。
且鳳皇沒有出手。
或許是意外壽女也在,讓自己和壽女交流也說不定?
如果擔(dān)心青君的線索泄露,剛才就早該出手接自己一下了……
趙慶心里大致有數(shù)。
明白鳳皇肯定不是因為修為手段的差距,才沒有接應(yīng)自己。
這些玉京樓主,哪兒有什么修為不修為的?
純是投票制……
都是心照不宣的能商量,最后商量不了了,才是掰掰手腕的時候。
再說前兩年,青君剛把翠鴛之主給掰死了。
也不至于馬上又掰起來……
此刻。
妖艷女子黛眉舒展。
愜意悠閑的倚著榻邊輕笑:“太慢了?!?/p>
“兩年之前,本座就告知你了,你怎么現(xiàn)在才找到?”
趙慶:?
你媽——
滾啊!
他當(dāng)然是不信壽女的話。
算了……
信不信的也不重要,反正他早就把鈴鐺給藏起來了。
當(dāng)時要出行尋找?guī)熥?,身邊還跟著鳳皇樓主。
自己帶個藥尊的鈴鐺算怎么回事兒?
眼下。
趙慶心下微動,迅速屏除了這些胡思亂想。
抓住女子的話頭詫異:“師叔兩年之前,就已經(jīng)到了這邊?”
對此。
妖艷女子理所當(dāng)然的飄了一眼。
一副不置可否的姿態(tài)。
她隨意打量起自己的清澤玉甲,慵懶輕聲道:“回去吧?!?/p>
“本座遮你一程?!?/p>
“你還沒露餡,老實呆著?!?/p>
趙慶一聽。
心下糾結(jié)一瞬,當(dāng)然是滿心的不愿意。
他的確是很想回去。
還是六祠那邊穩(wěn)當(dāng)安全。
可話又說回來。
就這么回去算哪門子事兒啊???
他本來是去見十三祖的,想看看這里面的水,是深是淺……
可不曾想。
這水深的……一出門直接給自己淹死了。
此刻。
趙慶神情認(rèn)真,對女子深深一禮。
凝重言述道:“鳳皇既允弟子行事,弟子也可代表血衣,不知是否能請教師叔……眼下這南宮氏如何境況?”
他腦海中思緒飛轉(zhuǎn)。
直接如此低語。
給自己連貼兩塊金字招牌,意圖和面前這位紫珠之主,好好商量一下。
或多或少打聽打聽,至少知道對方是個什么態(tài)度。
這里面,真要說起來。
他當(dāng)然沒資格與藥尊交流。
鳳皇可以隨意否認(rèn),血衣那邊更不用理會。
自己還代表上血衣了?代表個蛋啊……
而紫珠樓主聞言。
則笑眸輕飄飄的一眼看來。
心知鳳皇此刻的沉默,也的確是應(yīng)允了趙慶一些立場上的抉擇。
便也直接沒有任何廢話。
女子抬起的纖手緩緩搖曳,美眸灼灼打量自己的指甲。
似自說自話一般。
“一些舊事而已。”
“小簡要取代道劫。”
“有人想抬雷尊上位?!?/p>
“碎星裹挾南宮氏尋覓青龍?!?/p>
“事情都趕到一起了。”
“其中幾位恰巧又在,本座便停留這邊多看兩眼?!?/p>
趙慶:???
不是!
等會兒……
停!
這里面有什么必然的關(guān)系嗎?
他隱約能夠聽懂其中的部分。
小簡的事,他肯定是知道的。
至于雷尊上位……上的肯定是翠鴛那個位置。
可……什么叫其中幾位恰巧都在!?
在……
咱們臉上嗎?
此刻。
壽女得見趙慶眼底的驚疑,不由笑的更顯奚落。
看吧……
跟你說了你又不懂。
這位紫珠樓主,全然不像是鳳皇青君,很多九天之上的交鋒,從來不告訴弟子。
她則主打一個隨便聊聊,反正愛懂不懂。
來都來了。
又是六祖……挺有意思。
“長話短說?!?/p>
“小簡和雷皇,看上了翠鴛的空位?!?/p>
“一個想取代道劫,一個想登臨仙幻殿。”
“碎星主呢……和離主有商量,應(yīng)該是要扶雷尊一個傀儡上來。”
“眼下他倆,掌控著南宮氏,在尋找青君?!?/p>
“估計是想試試開了化龍?zhí)?,能不能讓小簡取代道劫。?/p>
“現(xiàn)在青龍已經(jīng)超脫,夢主究竟什么態(tài)度,我不清楚。”
“我呢?!?/p>
“在這邊看看而已?!?/p>
趙慶:“……”
他腦海中思緒急轉(zhuǎn)。
很快理清了這些大人物的交鋒與立場。
其實……倒也簡單。
就是中州的那位簡祖,和紫青玄域的那位雷尊,這倆人湊一起想當(dāng)樓主唄。
碎星和離煙順勢推一把,順帶找找青君,看能不能給青君弄死啥的。
清晰的……簡單的……直接的。
這一點。
趙慶是懂了。
可另有一個問題,碎星為什么也對青君出手?
先前水嶺劫地里,碎星不是沒有下場嗎?
關(guān)于到底是誰想弄死師尊。
趙慶至今搞不明白……總感覺,好像各脈都和青君很友好,但一轉(zhuǎn)眼,說不定哪一脈就會錘青君一下。
簡直離奇……
他神情詫異,虛心請教:“師叔是說,眼下三祠背后,便是碎星與離煙兩脈?”
“如今碎星,也站在了師尊的對面?”
趙慶直接問詢起來。
很明顯的。
壽女說她在看熱鬧……這肯定是瞎說。
否則為什么會讓自己先躲起來?
還把自己拉過來……
壽女的立場,在里面很關(guān)鍵。
而榻上女子聞言,輕笑直接道:“別琢磨了?!?/p>
“我都捉摸不透……”
“歸根結(jié)底,墻倒眾人推而已?!?/p>
“此前青龍即將超脫之際,連夢主都曾出手阻攔。”
“如今夢主卻是沉默……誰也不知他什么態(tài)度?!?/p>
“星主也不過是試一把,青君明白其中境況,日后未必會報復(fù)他。”
“懂嗎?”
趙慶:……
他沉默許久,終是悵然輕嘆。
懂了。
仙神博弈,大道至簡。
簡單的讓人無語,卻又復(fù)雜無比。
——鳳皇明白刑幽的背叛,但只是秋后算賬……不就是說:我記住你了?
而碎星主更是離譜,根本就是拽傀儡上位的同時,看青君有點慘,也上去踩一腳試試……
跟特么的抽獎一樣。
但有一點。
趙慶卻是清清楚楚。
血衣要斬滅道劫的立場,和玉京大多樓主都是沖突的。
但這里面并非是直接沖突,尤其的復(fù)雜無比。
便比如……眼前的壽女。
如果他琢磨沒錯的話……壽女眼下是在幫自己,準(zhǔn)確的說,幫青君。
其中緣由。
絕非是單純的斬天補(bǔ)天之說。
“呼……”
趙慶深深呼吸,大膽設(shè)想直接問詢:“師叔此來,是不想看雷尊有機(jī)會登臨仙幻殿?”
應(yīng)該沒錯了。
壽女說是看戲,但都已經(jīng)拉了自己一把……
而對于趙慶的猜測。
妖艷女子輕笑莞爾,卻也直接:“我的根在水嶺混沌中,任何人都不能取代道劫?!?/p>
懂了……你想弄小簡……
趙慶大致了然,不免一陣頭疼。
特娘的。
亂成一鍋粥了!
這場面,是自己該來的嗎?
他面對時常給個好臉色的藥尊,也直接很接地氣的嘀咕:“您清靜看著。”
“弟子先回去了,還是讓鳳皇弄吧……”
哦?
壽女一聽。
別??!
來都來了……上手唄~?
女子神情奚落,輕飄飄的玩味道:“沒事。”
“離主一直在養(yǎng)傷,這兩天星主去了八界,三祠還沒發(fā)現(xiàn)你和凰女。”
“你還當(dāng)你的六祖就是,看看能不能發(fā)現(xiàn)什么有趣的地方。”
趙慶:……
你是八祖,我是六祖?
我還發(fā)現(xiàn)個蛋啊……
他悻悻無言,但轉(zhuǎn)瞬又神情古怪,滿是意外的望向女子奚落美眸。
幽幽輕聲道……
“隔壁是誰?”
是了!
隔壁是誰啊?。?/p>
趙慶如今腦洞大開,若說隔壁是七祖在閉關(guān),他是萬萬不信的。
這南宮氏都被玩成篩子了。
難怪十三祖堂堂仙君,對族中的境況直接一聲不吭……這誰敢露頭?!
“呵哼~”
藥尊打量趙慶那恍然模樣,不由愉悅輕笑出聲。
當(dāng)真是覺得精彩!
“隔壁嗎?”
“南邊兒小樓主,替曜華闕湊個熱鬧?!?/p>
“北邊兒空著一處,再北邊十二祠,菩提一個小煉虛,似叫什么酒僧。”
“等到老祖議事的時候,你就見到了……”
趙慶:……
我就知道!
群賢畢至說是……
這馬甲,真是一天都穿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