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時間一晃。
足足二十四個時辰過去。
玄心潭外。
血衣五行走的仙舟沉浮。
血舟的大殿之中,一行兩脈還在匯聚閑話著,如今仙路各脈的境況。
九劍仙路雖說還有一些時日。
不過眼下,諸脈也都如同先前那般,聚在九劍圣地交流了。
好巧不巧。
和近兩年前一樣。
又是血衣弟子缺席,天香弟子缺席,血衣行走還缺席……天香行走也缺席……
南宮瑤跟兩脈很熟,如今都來訊啐起來了。
直道人家紫珠,那半死不活的四位師弟師妹,都暫借傀儡之身匯聚九劍,你們家……為啥又又又遲到?
趙慶神情微動,收起了傳訊玉,也沒回復小南宮,只是與司禾對視一笑,神情有些古怪。
咱也不是非要壓軸啊……
問題是。
姝月不是還在玄心潭里?
秦楚欣見此情形,不由黛眉微蹙。
不時掃過仙舟之外的禁地,都隱隱有些擔心起來。
若非紅檸偶爾傳訊給司禾……還以為她倆在里面遇到了什么意外。
但正當此刻。
微弱的異響傳來,伴隨著窸窣的腳步聲,伴隨著輕盈的低笑。
那籠于仙霧之中的心潭小谷間,有兩道倩影聯袂而出!
大家目光齊齊望去,頗顯幾分問詢之色。
而趙慶、小姨、清歡,張瑾一,更是一瞬間便眼底閃過了狐疑與不解。
這……
不對勁啊?
只看姝月那副模樣,水裙翩翩瀑發垂肩,神情溫柔帶著笑意,頗顯幾分滿足之色。
一副喜得仙姿的表現。
而楚紅檸……竟也是滿目恬靜,優雅跟隨著姝月漫步,且還低聲笑語分析著,別的姿體如何如何……
趙慶一看,當即就是瞳孔地震。
這對勁嗎!?
不說姝月眼下該是如何的振奮滿足,起碼檸妹嘰嘰喳喳的性子……不能這么老實吧?
他下意識與小姨對視,兩人暗自交錯了一次眼神。
難道說……
姝月和檸妹,倆人在玄心潭里二十四個時辰,一直都在嘗試選擇姿體?
要是說給項沁蒲秀,大家當真也就信了。
可說給趙慶和小姨清歡……
呵!
真當她倆能是什么老實人!?
白發少女美眸微動,暗搓搓與趙慶嘀咕:“裝的真像。”
“檸妹替姝月遮了七情波動,她倆瞞著大事兒……”
趙慶心下微動,默不作聲。
這話,不用說他也知道。
但問題是,她倆能有什么大事兒?
把玄心潭給拆了!?
那顯然不可能……
難道檸妹投機取巧,有機會又得了一道仙姿!?
這倒是還稍微有那么一點說道……
鯨魚娘也是個活泛性子,眼看趙慶含笑步向舟畔,當即也匆匆跟了上去,好奇笑語道:“沒選雷姿?”
“塑了什么姿體?”
對此。
王姝月明眸撲閃,狡黠與鯨魚娘視線交錯,莞爾清脆道:“神庭。”
“思來想去……還是借助神庭姿,繼續感悟天傾劍勢和五界的雷法……”
神庭?
趙慶聞言,也不由滿是意外。
這神庭姿……他是知道的。
怎么說呢。
世間罕見,而且是罕見的雞肋。
放在夏皇界,就是擁有逆天的第六感,靈覺直覺。
對修士來說……肯定不如別的姿體修行快的,但體悟劍勢天勢倒也有用。
對走上雷法和劍勢兩道的姝月來說,尚算適配。
可問題是……修行速度沒變啊?
趙慶心里咯噔一聲,本能便覺得,事情可能有些大條了……
姝月又不傻。
放著無上的修行天賦不塑,塑了個這玩意兒……還用了二十四個時辰……
她倆到底在里面干什么?
自己這家這小碧玉,不能在這個節骨眼上憋個大的吧!?
近乎本能的,趙慶便望向張姐提議:“先去曜華闕?”
他想說先去金鰲地轉轉。
反正這玄心潭,他是不想呆了,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但……呆著心慌。
而張瑾一儼然也發現了不同尋常。
當即便招呼兩人登臨仙舟,寒暄兩句過后,直接便是傳渡離開!
且第一時間開啟了仙舟禁制!
姝月在她看來,就是個精打細算的小媳婦。
可在玄心潭里……居家小媳婦突然不精打細算了,這能正常嗎?
血衣仙舟飛渡長空而去。
王姝月神情依舊,盡是滿足的依入了夫君懷中。
只是溫柔輕笑道:“夫君陪我試試劍勢……?”
“方才在禁地中不便,也沒能知道自己有幾分提升……”
嗯?
劍勢?
趙慶瞬間get。
小姨和清歡見狀,自然也第一時間起身跟隨。
可四人連同楚紅檸一起,竟然是往大殿的禁室中走……?
饒是項沁沒怎么多想,眼下對這般境況,也不由有些意外。
“卓虞來訊了,問咱們怎么沒到,蒲師姐?”
始終風情笑看的葉曦出聲,喚回了項沁的目光,拉著洛纖凝和她們湊在了一起。
楚欣見狀,自也心領神會,剛要邁步湊近幾人。
卻只聽身后傳來了張瑾一的笑語……
“鯨羽,你和楚欣走走。”
“楚欣化神也就差一腳的事,聊聊。”
說著。
張瑾一優雅起身,跟隨著趙慶和王姝月,便去往了大殿之中。
鯨魚娘:???
什么意思?
我真的是外人嗎!?
少女杏眸中滿是幽怨,哪能看不出來……人家葉曦和楚欣,是發現了什么不同尋常。
主動沒有跟去,想要遮掩異常。
而自己……則是被自家小姐直接丟下了。
你媽的。
張瑾一!
……
片刻過后。
血衣五行走的仙舟大殿深處,繁奧的陣法接連升起,議事的長案周遭,一行人散亂入座。
趙慶的神情,已然是變得尤為凝重。
而張瑾一,則更多是帶著好奇與疑惑……
楚紅檸神情古怪,欲言又止。
王姝月雙眼中滿是糾結與復雜,說不出迷茫還是擔憂……更像是帶著對未知的恐懼。
“什么情況?”
趙慶撫弄嬌妻青絲,和清歡一左一右,陪在姝月身邊安撫。
“嗯……”
姝月輕輕應聲,遲疑望了一眼張師姐,稍稍斟酌后才緩緩講述。
“出了些意外。”
“姝月剛進入心潭時,打算挨個挑選……”
“但不知是身上的異寶致使,還是因為那神庭姿本身……看到了一些不該看的。”
“自此一發不可收拾。”
啊?
張瑾一美眸中瞬時凝重,與司禾對視一眼,謹慎低語:“看到了什么?”
小姨和清歡也紛紛望向檸妹,以示疑惑不解。
天香的玄心池,雖說是禁地,可歷代天香行走都能去……那里面能被姝月發現什么意外?
姝月深深呼吸,不安的握緊了趙慶的大手。
“是一片……”
她欲言又止,話鋒一轉。
“像是天道殘片。”
“青金色澤,隱約窺測像是玉制,又像是什么收錄秘法的訣要,只有三寸大小……殘缺不全。”
此言一出。
滿室陣落可聞!
莫說小姨如何錯愕。
即便趙慶、司禾、張瑾一,三人也是瞳孔一震,莫名駭然。
那玩意兒……
是姝月能見到的嘛?
也不想想……姝月才幾斤幾兩?!
張瑾一酥胸緩緩起伏,凝重低語:“你怎么見到的?”
而趙慶和司禾也先后出聲。
“天香的那一枚?”
“應該就是玄心潭本身……玄心潭是一枚殘片。”
三人言辭間落,繼而又面面相覷。
這玩意兒……還真能是有實之物?甚至被姝月看到!?
司禾稍稍思索過后,更是美眸之中泛起茫然:“你給那枚殘片偷了?”
趙慶:???
你真敢想啊!
楚紅檸悻悻搖頭,古怪輕笑:“這倒是沒有……但姝月……”
她拋了個眼神,示意姝月自己解釋。
嬌妻將這件事講出來。
眼底的擔憂漸漸褪去,多了幾分期待與無奈:“姝月幾經嘗試……只怕錯過什么機會。”
“就選了那道神庭姿,多看了看天道殘片。”
“那枚殘片周遭虛空都是亂的,給我的感覺,司禾都拿不到。”
“故而……便想嘗試記下上面的天缺秘紋。”
秘紋?
天缺秘紋!?
如果天香那一枚上面有字箓的話,當真稱得上天缺之秘!
張瑾一豁然傾身,言辭果斷而帶著振奮:“你記下了!?”
姝月:……
也不算吧?
檸妹在旁無奈輕笑嘀咕:“這才剛開始……”
兩女不由對視一眼。
依舊由姝月自己講述……
“夫君可還記得,天衍宗的那枚古令?”
嬌妻說著。
竟是在大家滿是不解的目光中……纖手輕盈一劃眉心,手中多了一道琉璃剔透的小令!
???
這都啥啊?
趙慶司禾一時根本沒能反應過來。
而張瑾一,更是倒吸一口涼氣:“是這個!?”
小姨瞬間回眸:“師姐知道?”
張瑾一:……
廢話!
她凝重盯了姝月一眼,緩聲無奈道:“畢燕地,飛仙異象。”
“我當年從里面拿到的啊……”
“翠鴛有晨簡的,宣揚了很久……”
“后來我拿著這天衍令,去找了天衍遺跡,發現根本沒什么價值……”
?
得。
趙慶漸漸回味過來,古怪接話道:“于是……你把這令,送給了嚴燁?”
我擦!
真特么的是血衣傳承啊!
這是不是也太傳承了?
張瑾一對于趙慶的目光,表現的很是鄙夷。
幽幽無語道:“當時初見小六,姐已經窮的叮當響了,就把一些沒用的東西送他當個見面禮。”
“誰知道,他又把這東西送給了你?”
“你又塞給了姝月?”
“真是……”
“也算是姐在飛仙地,沒白忙活……”
聽此交談。
大家神情皆是古怪起來,甚至帶著幾分莫名笑意。
雖然還不知道姝月到底干了什么。
但想來,能夠從玄心潭窺見端倪,便是和天衍令有關。
而如今天衍令能夠融于姝月命宮……更是姝月得到了此傳承的認可!
兜兜轉轉。
原來是張師姐的東西啊……
大家的相互對視一眼,目光不由齊齊盯上了姝月,一副看什么怪物的模樣。
這都行!?
對此。
姝月也很是無奈。
不免擔憂又道:“那枚殘片上的異紋,總是變個不停。”
“我沒能記下來。”
“但是……它記下了。”
說著。
嬌妻小手一抬示意,那琉璃剔透的小令上,竟當真顯化出了變幻莫測的紋路!
!!!
???
趙慶先是一驚,繼而接過查看,發現根本沒有任何異常。
又遞給了司禾和張姐看看。
言辭中滿是莫名的震撼和疑惑:“這什么意思?”
“天衍宗……當年到底是干啥的?”
“抄殘片的?”
趙慶此刻心緒古怪,期待中帶著茫然。
姝月帶回來了這玩意……盜版殘片說是?
張姐摸索那道有些熟悉的小令,一時也根本看不出端倪,只得問詢姝月:“這天衍令認主。”
“有沒有什么傳承留給你?”
“如果有的話,應該是命宮傳法……”
然而對此。
姝月卻滿目悻悻。
“沒有……”
“只是我沒記下,但發現儲物戒不太對,才知道它記下了。”
“我拿著它跟檸兒商量了半天,又多窺測了幾個時辰……它就融化鉆進我泥丸里了。”
?
我靠!
逆天!
趙慶一時竟不知,是該驚還是該笑。
這種事都能讓姝月碰見……說出來根本沒人信的……
此刻不由安撫嬌妻。
攬過纖腰輕笑道:“沒事,天衍圣女。”
“咱們本來就一身泥了……”
可他想說的話沒說完。
便被張瑾一打斷:“并非圣女。”
師姐神情很是凝重,幽幽低語:“是宗主。”
“天衍圣地,覆滅四萬年,一個活人也沒有,一道術法傳承也沒有。”
“我去看過了,遺跡盡毀,封在冰山里,什么也沒留下。”
“這世上,現在只有姝月一個天衍……”
“這還是圣女嗎?”
一道術法傳承也沒留下?
趙慶一聽。
當即表示懷疑。
這怎么可能……
他給清歡打了個眼神示意。
清歡鳳眸微動,了然會意,溫柔低語道:“前些年,天香城初啟。”
“唐什期幫主人在蝶坪……買下了一道圖錄。”
“據說是天衍宗遺跡所出。”
說著。
清歡便將那道天衍圖錄取出,疑惑又道:“主人常年帶著磨礪神識術法,云海仙路上才交給我……”
“嗯?”
張瑾一眼底浮現新奇,盈盈起身剛要開口。
可驟然間!
她手中隨意捏著的小令,竟然突兀化作了一縷煙云,隱入圖卷消失不見!
一剎那。
司禾縮地成寸,纖手探向了圖錄。
趙慶和曉怡也如臨大敵,豁然起身目光灼灼。
這他媽的!?
僅是瞬息。
根本沒有任何人反應的機會。
那小令便已重新析出,只是其上的秘紋不見……而是仿佛烙印一般,留在了圖錄山河之間!
肉眼可見的。
那浩渺畫卷之上,仿若水墨漸漸蕩開,右上角多出了一片印痕,氣息也更顯幾分靈動與晦澀。
見此情景。
大家哪兒還不明白,這當真是拿到重寶了!
而且……可能還闖了潑天的大禍!
張瑾一眼疾手快,立刻從司禾手中搶過了圖錄按下,目光灼灼滿是凝重之色:“哪來的!?”
“買的啊……”
“誰?”
趙慶汗顏低語,望向姝月問詢詳情,他都記不太清了。
好在姝月每天都記賬。
只是稍稍回憶,根本不用拿出玉簡,直接便明眸一凝匆匆低語:“天衍遺跡所出,形似繪卷,購于瓊海修士離煙姜權,上品靈石,貳萬!”
而清歡更是凝重補充。
“姜權!瓊海州離煙修士,元極宗掌教,化神修為!”
張瑾一聞言,瞬時神情更驚。
“瓊海州修士!?”
“天衍遺跡,就在瓊海極東!一片喚作曲海的冰山下面。”
“他比我去的更早!?還是說他從別處得到的!?”
此刻。
大家神情莫名震撼,皆是盯著那道天衍圖錄不語。
何曾想到。
趙慶當年托唐什期買的重寶,竟然當真是天衍所出,人家根本就沒有撒謊抬價!
至于其為何像是秘境,卻只能用來儲物,磨礪神識……可能正是缺了天衍的其他傳承!
便如姝月激發的天衍令!
而姝月身上的事,就更是詭譎莫名。
她怎么能……陰差陽錯帶著天衍令,接觸到玄心潭的神庭之姿呢!?
周曉怡美眸中滿是謹慎。
對眼下的境況,心下雜念浮生。
天衍宗,到底是做什么的?
如果當真那么強,又怎么一點術法都沒留下。
可要知道……她所得到的璇璣瞳,正是適合天衍術法的異瞳!
下咨山河海岳,上觀穹宇璇璣!
肉眼見香火、以目觀氣運,天衍古宗曾以此瞳觀星識道,推演天機變幻!
這其間……
難道是夫君如今得到了三分青龍氣運,才致使如此境況……?
正當小姨心緒重重之際。
耳邊卻傳來了姝月滿是擔憂的輕喚:“夫君?!夫君!?”
“你怎么了!?”
幾人這才回過神來,紛紛望向趙慶神情。
卻只見趙慶……目若呆滯,神情僵硬,眼底像是有什么驚恐在醞釀,卻又被不斷壓制……再壓制。
不僅是他!
顧清歡此刻,鳳眸深處也迸發了一抹莫名的惶恐,仿若見到了什么天地間的大恐怖。
猶如凡人夜行突兀撞上了厲鬼!
溫婉的容顏都隱隱扭曲!
“你們怎么了?!”
張瑾一眼看司禾竟也滿目擔憂,不由利落出聲,一掌劈在了趙慶肩頭!
卻不曾想。
趙慶身姿如山,巍然不動。
只是抿了抿唇瓣,下示意握起了清歡的纖手……
他唇角扯出一抹極為難看的苦笑。
道……
“這道天衍圖錄,是假的。”
“夢主虛天境,第三十五域仙幻寶殿。”
“交換行走仙舟之前……會查驗儲物戒……其上顯化……”
顧清歡面如死灰。
憂心忡忡:“修神秘卷殘境,仿于天衍法門……平平無奇,價值不高。”
轟隆!
一石激起千層浪!
此言一出,滿殿氣氛都像是驟然凝冰!
迷茫與意外混雜著擔憂,浮現在每個人的容顏之上!
……云海樓主的虛天顯化,天衍圖錄是假的。
……可眼下很明顯,這是真的。
張瑾一拿到了玉令,趙慶拿到了圖錄,姝月成為了圣女,周曉怡擁有璇璣瞳……
然而。
天衍,在當今天地……是絕戶。
思細級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