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帶你一起,敢嗎?”
趙慶眼看青影神情認真,也漸漸凝神皺起了眉頭。
他目光穿過熊熊祭火,與師尊滿是鋒銳炙熱的美眸對望,一時有些怔然失神。
帶自己一起做什么?
去與十二樓五城那些至高無上的存在……會面議事!?
關乎仙路,關乎道劫,關乎玉京,關乎九界。
讓自己一個小八行走跟著去議事磋商?
莫說自己一個小行走,就算前幾個月,那位萬錫殿憐音妖君,恐怕也遠沒有如此資格……
想想那般壓抑場景,就猶如璀璨群星之間,多出了一個極為扎眼的螻蟻。
不管是自己,還是六師兄,或萬錫殿妖君,或什么小樓主,什么侯九山,都遠遠不配同諸樓主議事。
趙慶如今在師尊手上,當真被調教了不少日子,眼下也明白師尊的認真。
他弱他清楚,他喜歡安穩他更清楚。
不過眼下除卻思索師尊的提議外,更多的反倒是——耳邊不斷回蕩的那聲……敢嗎?
“敢嗎?”
高貴小姐的問詢平靜低緩,可落在耳中卻又有些炙熱滾燙,更像是帶著幾分引誘蠱惑。
宛若眼前撲面而來的獠神祭火,要將他整個人的野性都點燃。
敢嗎?
被一個女人當面問這種話,哪有承認自己不敢的道理?
可趙慶,并非第一次被女人這么問詢了。
血衣還真是一脈相承。
他那灑脫自由,像是好閨蜜一樣的張師姐,便曾貼在耳邊如此問詢:“你……敢嗎?”
當時兩人身處水嶺,雷霆滾滾,暴雨如注。
猙獰而恐怖的裂隙撕裂了天地,翻騰的幽邃汪洋卷動著驚濤……
他們渾身濕透,他已經擁上了師姐的身子,手掌緊扣著纖細的皮革腰帶……
而一晃日月交替。
死劫水嶺化作了撩人夜色,熊熊祭火取代了雷霆暴雨。
那時在玉京之外,如今依舊在玉京之外。
教過師姐的女人,問出了近似的問題。
上一次,趙慶并沒有應聲,也沒有去親吻師姐。
故而。
他此刻耳邊拂過的夜風……都像是化作了滾滾雷雨。
敢啊!
干他媽的啊!
跟你去開個小會有什么不敢!?
趙慶只覺心中有一口氣壓抑著,眸子望著扭曲的火光……沉默。
顧清歡也沉默。
凝重的鳳眸停留在主人容顏上,安靜等待著。
秦楚欣也沉默。
她眼簾輕闔低垂,纖手撐在下頜,獨自噙著酒盞慢飲,似有些出神。
同樣是師尊師者。
楚欣近來跟隨身邊,心中很是清楚。
家里的這位小姐,也就是血衣樓主,分明就是要趙慶身上的一股勁。
要他很強硬很堅韌,而又極盡執拗鋒銳……難以言明的一股勁。
似是要他變成一桿槍。
更似有望不盡的登仙長階,自女子身后鋪向蒼茫九界。
仿佛是迎著萬仞千山,上得去便上去,上不去……便下去。
為此,這位師尊允許徒兒不擇手段。
其實楚欣并不知道,究其原因,她自己也算是罪魁禍首之一。
趙慶那時開玩笑說自己是妖庭少主。
她還是侍女,單名一個宮呢。
若是趙慶不曾如此言笑,或許師尊對待這小徒兒,便又是另一番境遇。
畢竟,妖庭是有主的……青君就在眼前。
“我陪師尊一起去。”
終于,趙慶避開了師尊的目光,獨自飲酒。
繼而平靜開口,且稍顯從容的笑著點了點頭。
聽此答復。
青影灼灼炙熱的美眸也多了些隨和,輕笑瞥了一眼男人手中酒盞:“需要考慮這么久?”
趙慶再次回望清艷女子,也露出了幾分輕松笑容。
含笑自語道:“小姐愿意給我臉,我自然也想跟小姐一起。”
“剛剛只不過是在考慮良心的事。”
考慮良心的事?
青影美眸略顯幾分疑惑,但卻并未問詢。
不過趙慶還是自顧自的開口笑道:“小姐對我足夠了解。”
“總要糾結些是否辜負某些人的期望,亦或思索是否能占小姐些便宜。”
“切實來說,我是不想去的……擔憂會不會牽連自己,乃至自己和司禾,其實是小姐手中的工具。”
哦?
那又為何敢陪為師去?
青影美眸幽幽,并未問詢這些,只是笑望趙慶輕語道:“是不是被安排的工具又如何?等哪一天你把龍淵掀了就好。”
趙慶聞言,沉穩點了點頭,只覺胸中有磅礴熱血激蕩。
你是真特么抬舉我啊!?
你看我像是那塊料子嗎?
他心下隨意腹誹,抬眸望向師尊笑應:“弟子修行歲短,只是想隨師尊一起,見見世面。”
青影也根本不在意徒兒的自嘲。
只是起身從他懷中拉過了顧清歡的纖手:“我帶清歡嘗試淬煉月華,今夜她陪著我。”
清歡淺笑抿唇,目露問詢之意回望主人。
兩人只是笑著目光交錯,各自點了點頭。
趙慶心中自也明白。
師尊這是在幫自己,近來能夠多與楚欣獨處,一晃別時臨近,楚欣可是要在家十八年。
自己這大小姐看上去什么都不在意,實則還是有別樣的成熟溫柔藏匿,好歹也是個女人不是?
“主人,那我隨小姐去了。”
清歡淺笑低語,當面不喚青青,自然是隨著主人一起叫小姐。
趙慶輕輕點頭,飲酒笑望兩道倩影,在火光映照的晦暗處,聯袂攜手步向了后院。
想來二十年前,她們也是如此?
只不過此刻,又有略顯倦意的輕語隱隱傳來:“明日辰時,來見我。”
嗯!?
趙慶聞言微怔一剎,默默飲酒沒有應聲。
……
……
·
祠院之中,火光被夜風撫弄著亂舞,長空盡處,滔滔不絕的天澤灌入冷江。
不過,趙慶卻是暫時離開了祠院。
小酌之后,在這穆南族系的神山上,隨意漫步走走。
陪他一起的,自然還有那位道髻輕挽的女子。
楚國以往的出塵前輩,如今愈發安靜溫柔……不過,楚欣本也就安靜。
“小姐可能是喚你……明早過去講些法門。”
秦楚欣美眸出神思索輕語,纖手輕握著比自己小兩百多歲的男人,輕盈漫步間感受著夫君掌心的溫熱。
眼看趙慶不語。
她溫柔閑笑又道:“我也會吩咐徒兒清早見我。”
“大多師承皆是如此,不過卻都是傳法講道,檢驗課業與功法……”
“不過小姐修為低下,也很少說教什么,楚欣一時也想不到明早什么安排。”
趙慶輕笑頷首,不過卻并未提及青影,反而是側目望向楚欣美眸中的思索……
“你以往是如何帶弟子的?”
“與我講講?”
我?
秦楚欣莞爾淺笑,任由夫君拉著自己,一起步往山巒底凹的幽谷中。
“便如司徒兄妹吧。”
“辛丑年秋,楚欣應邀前往七夏會友……”
夫君愿意聽聽自己的輕語,楚欣也很樂意緩緩講述,實則是更享受這寂靜的幽夜獨處。
“司徒菁便是那時收下的小徒。”
“我將她帶至了漠北,當時稱不上什么親傳與否,只是安置在了清泉郡。”
“次年春,她達到練氣七層過后,才開始真正授她一些淺顯法門。”
“不過宗中少有我親授的弟子,漸漸傳言間,她便成了當時的掌門親傳。”
趙慶神情帶笑,安靜聽著也不插嘴。
而是帶楚欣倚躺在半山腰上,輕松動作著取出了一壇濁酒。
他自然不只有被師尊留下的那枚儲物戒。
更有一枚小姨當年送的水墨扳指,還未成為血衣弟子時,小姨從長生坊給他買來的。
里面裝的也都是閑雜瑣碎,便如很多年以前,他和小姨清歡常喝的漠北濁酒——姝月不愛喝這個,很烈。
秦楚欣淺笑望著隨意自語,同時解下了道衣,鋪在兩人身前的枯草間,用來置放酒盞。
且又抬手摘下了道髻玉簪,任由如瀑青絲披肩而落,眼看夫君伸手接來,便將發簪放在夫君手心收起。
“事實上,司徒鷹是菁兒的師弟。”
“但卻又是菁兒的兄長。”
“他被司徒菁帶到寒冰谷時,修為還遠不抵妹妹。”
“當年楚欣看這一對兄妹親近,又是孿生,便一起帶著了。”
“司徒菁早年有些驕傲蠻橫,司徒鷹則干練穩重些,把握機會修行也刻苦。”
“那時菁兒已經近似我身邊的丫鬟了,帶著次徒多有不便,就將他安置到了乾元宮去。”
“一宮一谷兩位小徒,也算齊全了。”
秦楚欣淺笑噙住夫君喂來的濁酒,曼妙身軀緩緩相倚入懷。
待趙慶笑著將她唇畔灑落的辛濁抹去,便躺在懷中繼續輕語:“細細想來,我對鷹兒更看重些。”
“一來,他是小徒。”
“二來,菁兒被我留在身邊,他則遠赴乾元清修。”
“我偶爾過去乾元宮,便喚他到身邊傳法檢驗。”
“離煙法門也是更早教他。”
“菁兒在我身邊,很少參與寒冰谷的弟子歷練。”
“他留在乾元宮,則更多與諸長老師兄接觸,平時歷練機會不少……”
趙慶輕笑點頭,與楚欣相處很是享受,卻又不像是戀愛……莫名其妙的輕松與欲望,都不知是從哪來的。
他垂首笑望美人兒彎彎的睫毛:“辛丑年……次年……”
“這么說來,他們在長生劍聯手戰我時,已經是入門有些歲月了?”
???
秦楚欣心中暗動,什么聯手戰你?
當年不是多方混戰嗎?
不過既然夫君說是,那自然是,她也不抬杠。
楚欣笑的溫婉安寧,淺笑點頭應下:“嗯,我打算送司徒鷹入離煙,菁兒便不管了,跟在我身邊一段歲月后,由她兄長照顧就是。”
趙慶微微點頭,摩挲著懷中微微炙熱的容顏,仰首笑飲一盞。
“他們當年可是傷了我,我還打不過他們聯手。”
楚欣淺笑抿唇。
彎彎的笑眸蕩起水暈,溫柔低語道:“那夫君便在他們師尊這里報復。”
“鷹兒菁兒神識傷了夫君,夫君可以用神識傷楚欣。”
大楚秦掌門雖說沒有道侶,但總也活了三百多年,拿捏男人的心思還是手到擒來。
很輕易便將夫君撩撥的心馳神往。
“這不合適吧?”趙慶感受著內心深處的莫名快感,古怪笑著與楚欣對視。
晦暗月華被天澤映著,似在女子朦朧的容顏上流淌。
“你那小徒弟司徒鷹,也像我這般戲弄師尊嗎?”趙慶輕擁著楚欣調戲。
楚欣:??
那怎么可能?
你這樣面對師尊,純粹是把師尊當自己親近好友了,甚至還想得到師尊的身心,何況那還是血衣樓主……
她無奈笑著搖頭,分享輕語道:“司徒鷹不會如此。”
“楚欣也全然比不了小姐的氣魄。”
“小姐對你期待很高,也很用心認真。”
趙慶神情有些古怪,輕笑繼續調戲楚欣:“我們都沒有收過弟子,并不太懂。”
“如果司徒鷹像我一般,你怎么處置他?”
我還能怎么處置他……
楚欣心中暗笑氣結,實則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若只是故意試探觸碰我的手,發現他心思后,應該也不至于如何嚴懲。”
“全看當時的心緒了,大致不過將他驅除師門吧。”
“不過……”
楚欣往趙慶懷中倚了倚,美眸出神望著幽夜思索:“若真是像夫君這般言語調戲,說不好就給他砍了。”
趙慶輕笑點頭,竟然還覺得挺自豪。
他托起美人下頜溫存,低語在青絲籠罩的小耳邊吐息:“為何將徒兒砍了?是會生氣嗎?”
“只是如你最初那般淺淺試探,不會氣惱。”
楚欣淺笑輕應,很清楚夫君想知道什么。
自己徒兒血氣方剛,對自己有念想尚算尋常,倒也不至于氣惱,但肯定會驅逐嚴懲。
跟少年人置什么氣?
楚欣心知自己養氣功夫極好,繼而補充笑道:“但小姐的心思我也不清楚,夫君還是小心些收斂些。”
卻不曾想。
趙慶話鋒一轉,略顯輕挑的笑眸迎上:“秦掌門喚我夫君,心中是什么感覺?”
我——
楚欣心神驟然一顫,像是絲弦被撥弄一樣搖曳著。
她也沒說什么。
只是莞爾輕松笑了笑,彎彎的睫毛扇動,美眸輕闔朱唇淺啟……將溫燙綿密的鼻息撲在夫君面頰。
趙慶輕笑凝視美人嬌紅容顏一瞬,眸光中的神采愈發炙熱。
有力大手按過了楚欣香肩,轉瞬間楚欣便溫柔相應,藕臂環繞攀過。
旖旎與悸動一觸即發,相差經年歲月的楚國男女,在這化外幽夜的神山之上,廝磨的不可開交。
楚欣口齒間盡是動人心扉的溫柔,更帶著幾分熟悉的濁酒醇香。
神識交融凝為一團,趙慶便會牽引神識,去撥弄秦掌門輕盈的嬰身……
極致的纏綿悱惻過后。
楚欣也不理身處何處,以她的修為連這方秘境天地都能推平。
反而灼灼美眸泛著情欲,淺笑在趙慶耳邊輕語:“喚夫君,還是有些羞憤。”
“說不出是情愛還是欲望……楚欣并不放蕩,可你總也是楚欣的后輩弟子,身子有些受不了,心湖都搖曳難耐。”
趙慶當然知道楚欣在說什么。
他何嘗感受不到如此旖旎?
與楚欣更不同的是,他更享受楚欣這股陳酒一樣的成熟味道。
“娘子從稱呼趙慶,到稱呼夫君,變得倒是夠快。”
他言辭有些炙熱,將自己的元嬰師姐擁在鋪開的道衣上,青絲散落間沾染了塵埃。
楚欣也從不像姝月那般言辭閃躲,更不同于清歡的炙熱鋒銳。
只是溫柔閉闔著美眸,與血衣師弟淺笑輕語:“夫君得到了楚欣的身體,自然也能得到楚欣的心。”
“總還是……有些用處的。”
“若沒有交合云雨,楚欣未必能這么快動情。”
實則,趙慶也是如此。
師尊說的一點不錯,生靈的欲望是一樣的,他刺激楚欣也覺得刺激,楚欣也動情他也動情……不過是有些前提。
“娘子把我要說的都說了。”
趙慶輕笑逗弄楚欣,繼而低語變得溫和:“娘子留在家里,守著司幽宗守著冷嫻姑娘和清辭,我最是放心不過。”
“可娘子留在家里,一晃十八年歲月,卻又很是不舍。”
“嗯。”
秦楚欣美眸開闔,淺笑并未顯得落寞,藕臂輕擁而上輕語:“對楚欣和娘娘來說,十八年不過是閉關的事。”
“對夫君和姝月來說,卻還是該走的要路。”
女子言辭溫柔,稍稍猶豫后輕盈擁按夫君,旖旎將趙慶壓在了身下低笑:“你二十年前便想擁有我。”
“都是楚欣的錯,遲了夫君二十年,夫君也遲楚欣二十年又如何?”
趙慶躺著很是愜意,周身氣血同樣交給楚欣掌控,雙修調理很是舒適,卻又如醞釀的火山一樣壓抑悸動。
他分心打趣,古怪調笑道:“可不能總是這么等著。”
“嗯?”
楚欣嬌紅的螓首傾側,撩弄青絲含笑應聲,嬌媚容顏紅撲撲的,全然看不出以往的出塵氣質,卻又更添幾分輕熟與溫柔。
趙慶笑望有些出神,仿佛是在細細品嘗著,楚欣一顰一笑間的別樣味道,卻還玩味調笑:“等你一千歲,我八百歲的時候,就沒有這么刺激了……”
“不刺激嗎?秦前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