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外墟懸于諸天裂隙之間,萬法歸寂,時空凝滯,唯余亙古荒涼。今日,墟中輝光交織,道韻如海。
九道身影沐浴神輝,巍然矗立。
太初道尊居前,周身清輝流淌,似鴻蒙初判第一縷光;其左,星衍道尊披覆星河,辰宿列張;其右,太宇仙主端坐九彩蓮臺,仙光繚繞;昊一道祖手持枯枝,混芒如太初;古源界主烈焰焚空,永寂冥主幽深如淵,太無界主鋒芒內斂,幻時天主身形縹緲,若存若亡。玄黃帝君、青霖道母肅立其后,九尊齊臨,氣機交感,引動墟中殘存道則嗡鳴不絕。
“混沌道主李牧,以混沌之道強納萬界源絡,逆亂鴻蒙法序,其勢日盛。”太初道尊聲如寒泉,滌蕩虛空萬界:“若容其合道功成,諸天萬界盡入其彀,吾等億萬年超然位格,頃刻傾覆。今日,當以萬界祖樹本源為基,共布‘萬界封靈大陣’,絕其道途,鎖其根基!”
言罷,太初道尊抬手虛引,眉心一點清光綻放,化作一枚古樸道印——太初令,乃溝通鴻蒙祖根之鑰。其余八尊亦同時動作,星衍道尊祭出周天星盤,太宇仙主展開太宇陣圖,昊一道祖拋出混元道符,古源、永寂、太無、幻時、玄黃、青霖各祭界寶。九道璀璨流光匯聚墟心,交織成一株橫貫虛空的巨樹虛影!
此樹根扎虛無,枝貫諸天,葉片搖曳間映照三千主界生滅之景——正是萬界祖樹投影!
“引祖樹本源,定萬界法序!”太初道尊低喝,九尊齊催法力,磅礴界力如九條天河倒灌,轟然注入祖樹虛影。
祖樹劇震,通體綻放無量清輝,枝葉舒展,根須蔓延,每一道脈絡皆與遙遠三千主界本源共鳴。無數法則鎖鏈自虛影迸發,纏繞母源界力,如億萬秩序神龍撕裂虛空,直貫幽冥血界及李牧所控連珠諸界!
……
幽冥血界,蒼穹驟變!
灰蒙混沌天幕被無數清輝鎖鏈強行撕開。鎖鏈粗如山岳,表面流轉“封”“禁”“絕”“斷”等太初神文,攜萬界祖樹天威與九大主界意志,悍然垂落!
“嗤嗤嗤——!”
鎖鏈觸及界壁,并未強攻,反如靈蛇滲入,直刺界域本源。金傀界萬械天城地脈深處庚金銳氣瞬間凝滯;玄淵燼界燼火煉道塔光華黯淡,本源燼海波瀾不起;時墟界鎮時巨塔輕顫,時序道則如陷泥沼;幻靈界心念霞光潰散,魂力流轉滯澀……
李牧麾下連珠諸界,無論大小,界核皆被清輝鎖鏈纏繞釘死!原本借混沌道樹根系源源不斷汲取的母源界力,戛然而止!
諸界之內,靈氣驟降,法則沉寂,草木停滯,靈脈哀鳴。低階修士靈力運轉晦澀,道感模糊;高階修士駭然發覺,與天地法則的感應竟被隔斷,如隔琉璃。
整片連珠疆域,被一張無形無質、堅不可摧的法則巨網徹底籠罩。網外,三千主界氣機交感,大道昌隆;網內,萬法沉寂,道途漸隱。
“萬界封靈大陣……成了。”星衍道尊遙望清輝交織之網,指尖星芒微閃,緩聲言道。
太宇仙主眸光清冷:“此陣以祖樹本源為根,九界意志為干,封絕氣機,斷其母源。混沌道樹縱有通天之能,亦成無根之木。”
古源界主周身神焰躍動,快意道:“看他如今如何汲取源絡!道基既斷,合道成空!”
……
混沌寶府深處,李牧盤坐如松,周身混沌氣流原與道樹共鳴,流轉不息,封靈大陣成剎那,身后混沌道樹億萬枝葉齊顫,其上演化的微縮世界光華驟黯,地水火風輪轉之勢明顯遲緩。
深扎虛空的根須如被抽去生機,再無母源界力涌來,唯余沉重“斷絕”與“封禁”之意。
幽冥血界及諸連珠界的劇變,清晰映照心湖,靈氣枯竭,法則沉寂,萬物凋零之象初顯。
明月金瞳數據奔涌:“檢測到超高維度法則封鎖,覆蓋所有連珠界域。與萬界源絡連接已被切斷,母源供給歸零。”
蕭驚天玄甲染塵,裂宇號懸浮血海之上,感應靈機飛速衰敗,面色凝重:“師尊,諸界靈氣暴跌,修士道感蒙塵,長此以往,恐生大亂!”
府內府外,一片肅殺。
然風暴中心的李牧,面對足以令界主絕望之局,只睜開雙眸,眼底混沌星璇依舊旋轉,生滅之間少了幾分外應,多了幾分內斂深邃。
李牧抬首,目光穿透寶府,穿透幽冥血界,直視萬界之祖樹驟然出現的封靈巨網,亦見網外九道冷漠俯瞰的至高身影。
李牧嘴角微動,非苦笑,非怒意,唯有一聲極輕嘆息,在寂靜寶府中幽幽回蕩:
“正好清凈。”
語落,李牧心念隨動。
那擎天混沌道樹,收攏根須,繼而如潮倒卷,盡數收斂于樹根之下,不再沖擊萬千界壁之祖樹。
混沌道樹光華內斂,枝葉低垂,將所有力量收束自身,枝頭灰金交織的秩序道果雛形輕輕搖曳,散發穩定道韻,梳理因隔絕而略顯躁動的混沌氣流。
李牧收回目光,眼底無悲無喜,無驚無怒,唯余平湖般寧靜,再次闔目,周身混沌氣息非但未衰,反而愈發凝實純粹,恍若返璞歸真。
“萬法歸寂,正合內求。混沌之道,豈假外物?”
李牧心神沉入體內無垠混沌道域,以秩序道果為基,以殘余母源,混沌本源為養,繼續推演混沌大道。
寶府之外,明月與蕭驚天感知李牧平靜如淵的氣息,以及道樹徹底內斂之態,驚慌漸平。
“主人已有決斷。”明月銀甲流光穩定,金瞳數據轉向內防體系優化:“執行最高級別內守策略,維持諸界基本秩序,資源向內傾斜。”
蕭驚天深吸一口氣,壓下焦躁,重重點頭:“傳令仙朝,固守本界,停一切外務,全力維穩,靜候主人出關!”
幽冥血界連同諸界,如被厚繭包裹之中,外表沉寂,內里醞釀未知蛻變。
天外墟中,九尊凝視那徹底沉寂、再無半分波瀾傳出的連珠疆域,神色各異。
“竟……未做反抗?”青霖道母微蹙眉頭,略有意外。
太初道尊眸光幽深,望向清輝鎖鏈重重封鎖的星域,默然良久,方緩聲道:“或已山窮水盡,無力回天;或……所圖之道,超乎吾等預料。”
陣成封靈,局已布下,然,李牧這反常之靜,如一片無形陰霾,悄然籠上諸界主心頭。
混沌寶府內,萬籟俱寂,唯道韻如溪,潺潺流淌。
李牧心神歸一,于絕境中續行求道之路,外界封鎖,反成砥礪道心之磨石,混沌演化。
萬界封靈大陣如一道無形枷鎖,將幽冥血界連同連珠諸界徹底隔絕于諸天源絡之外。
昔日絲絲縷縷的源絡牽連,至此盡數斬斷,母源界力難滲入分毫;十余諸界頓成無根浮萍,漂泊于混沌之海,靈氣逐漸枯竭,法則道韻亦如蒙塵珠玉,光華內斂,幾近沉寂。
李牧所轄疆域自成一體,對外宣告閉死關。混沌寶府低鳴震響,青灰光華流轉不息,混沌道樹渾然相融。直貫連珠諸界本源脈絡。
金傀界的庚金鋒銳、玄淵燼界的寂滅燼火、時墟界的時光碎片、幻靈界的心念流光、息壤界的厚重生機、玄冥界的九幽寒氣、青陽界的純陽真火……十余方主界本源被道樹強行牽引,百川歸海,盡匯入李牧所衍化的混沌道域之中。
混沌道域化作一座亙古洪爐,以混沌大道為薪,瘋狂熔煉諸界法則;初時,諸界本源屬性各異,彼此沖克,在洪爐內激烈碰撞,引得道域震蕩不止,道樹枝葉簌簌搖顫,無數微縮世界明滅不定,幾欲崩散。
李牧心神如鐵,靈臺一點清明不滅,全力催動混沌大道。新生的秩序道果雛形于此際顯出奇效,灰金道紋流轉間,梳理狂暴本源,導引沖突之力,平復排斥之勢,終使諸源在混沌包容之下,尋得共存共衍之機。
界內光陰,混沌道域與諸界本源交融而悄然異變;此方星域時間流速與外界漸生鴻溝,外界星河流轉一瞬,此處已悄然歷百余載春秋。
混沌道域深處,萬法交織,本源沸騰。李牧心神游弋于這片由己身與諸界共構的混沌之境,百年熔煉,觀諸界本源由沖突至交融,由涇渭分明至渾然一體,一種玄之又玄的感悟悄然浮現心湖:
“萬法歸流,其源為一。諸界壁壘,實由心障所生。地脈流轉,天道循環,生靈念起念滅……皆是本源之動,皆為混沌之象。”
李牧意識無限延展,似與腳下大地脈動相合,與諸界蒼穹道韻共鳴,億萬生靈的祈愿、恐懼、喜悅、掙扎等心念共振。地脈、天道、眾生意志,皆非外物,而是混沌大道之延伸,構成“世界”不可或缺之要素。
“無相者,無定形,無常態;歸元者,返其本源,復其初始。吾心即天心,吾意即天意。混沌之內,萬靈萬法,皆吾道之化身!”
此念一生,李牧道軀神魂轟然劇震,混沌道域隨之爆發出前所未有的輝光,那株巍峨道樹瘋長不止,枝葉貫穿虛實,葉片上演化的微縮世界驟然清晰穩固,山河流轉,草木枯榮,竟隱隱有真實生靈誕生,俯首禱告!
歲月不知流轉幾何。
混沌道樹,一枚難以言喻其玄妙的“道果”逐漸成形。
此果非金非玉,非虛非實,通體渾圓,色澤混沌,表面億萬細微道紋自然生滅,仿佛內蘊一方初開宇宙,承載演化萬界之無窮可能;搏動不止,每一次起伏呼吸,引動整個混沌道域共鳴,諸界本源隨之律動。
——混沌道果!
此乃超脫尋常界主之上,真正奠定無上大道根基之象征,道果既結,日趨圓滿,一旦徹底成就,李牧便將踏入連太初道尊等古老存在亦未曾窺見的合道之境。
萬界祖樹擎天而立,枝貫諸天,葉搖三千界影,清輝鎖鏈縱橫交錯,如億萬秩序神龍盤踞虛空,將幽冥血界及連珠諸域牢牢封鎖。
封靈大陣運轉不息,汲取祖樹本源維系這彌天蓋地的法則囚籠。
千年光陰彈指過,那橫亙虛空的祖樹主干,悄然泛起一絲枯意。
起初微不可察,唯幾片映照偏遠小界的祖葉邊緣卷起焦黃。漸漸地,清輝流轉的樹皮失去潤澤,細微裂痕如蛛網蔓延,隱有衰敗之氣彌漫。
維系大陣的磅礴抽取,終令這支撐萬界的祖根漸感不支。
這一日,祖樹一根探入“流螢小界”的枝杈末端,一道發絲般的裂痕無聲綻開。
“嗤”的一聲,一縷詭異白霧自裂隙滲出,輕若無物,飄忽不定,霧中隱見無數細密根須蠕動,色呈詭白,似活物般扭曲伸展,散發出空洞死寂之意。
白霧如煙,漫過流螢小界單薄界壁,界內靈山秀水依舊,億萬螢精翩躚起舞,吞吐月華。那霧掠過一片螢光森林,林中嬉戲的界靈忽的一滯,瑩白身軀蒙上灰斑,歡悅鳴唱戛然而止。
下一刻,界靈如風化的石雕寸寸碎裂,化作精純靈芒被霧中根須吞噬殆盡,森林道則隨之扭曲,生機盎然的翠綠染上詭白詭異之色。
詭白霧靄繼續彌漫,滲入大地靈脈,原本清澈流淌的靈溪泛起灰沫,溪底靈石光澤黯淡,表面爬滿蛛網般的白紋;守護靈脈的千年樹妖發出凄厲哀嚎,虬結根須迅速枯萎,妖力如決堤洪流被強行抽離,融入那貪婪白霧。
不過三日,流螢小界靈氣枯竭,山河失色,法則根基污濁板結,淪為一片死寂廢土。
白霧飽食一界靈機,色澤凝實幾分,分化出數十縷,如毒蛇吐信,悄無聲息遁向毗鄰的“碧波水界”、“礫石荒界”……
諸天高層,波瀾不驚。
太初古界,萬法源池畔,太初道尊闔目靜坐,周身清輝與池中萬界倒影交融。
忽的,太初道尊眉心微蹙,道心深處無端泛起一絲漣漪,攪亂萬年靜寂。抬指掐算,天機卻混沌一片,封靈大陣隔絕內外,擾亂了萬界因果脈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