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宇仙主見其沉默,急忙補充道:“混沌道主,古源道友雖與道友舊有齟齬,然其心系諸天,非奸惡之輩。今遭此大厄,真靈受苦,界域蒙塵;若李道友肯施援手,不僅可救一界之主更可挫詭族銳氣,揚混沌大道之威。我等……愿承道友大恩。”
李牧終于抬眼,眸如古井深潭,掃過二人,嘴角弧度似又加深。
“承恩?”李牧啞然,輕笑道:“李某行事,何須爾等承恩?“古源之厄,乃詭族手段,亦為其自身道心之劫。救與不救,于李某而言,并無分別。”
話音落下,二人面色微變,心沉谷底。
李牧話鋒忽轉:“不過,詭族以此術荼毒界主,妄圖顛覆諸天,李某倒也頗感興趣——且看這‘心詭之種’,能否經得住混沌熔煉。”
李牧一步踏出,已至二人身前,催道:“帶路。”
星衍道尊與太宇仙主聞言,心中巨石落地,不敢怠慢,連忙拱手:“多謝李道友!請隨我來!”
三道浩瀚意志撕裂虛空,直指太古源界。
一進入古源界域,粘稠詭氣便如活蛇纏身,陰寒直透骨髓;虛空扭曲如破碎鏡面,法則哀鳴聲若游絲。
放眼望去,慘白霧靄翻涌不息,億萬細碎面孔在霧中沉浮嘶嚎,低語匯成蝕心蝕骨的雜音漩渦。
絕域中央,萬丈詭樹正瘋狂沖撞符鏈。太初道尊清氣所化的封印光華流轉,每道鎖鏈皆刻著開天辟地的道紋。
詭樹軀干上無數面孔扭曲哀嚎,背后觸手撕裂虛空,裹挾著腐朽道則轟然抽打,清輝鎖鏈震顫不休,漣漪蕩開時竟有星辰虛影明滅。
太初道尊投影靜立十丈外,指間清輝如瀑垂落,眉宇間凝著萬古寒霜。
李牧青衫飄然入界剎那,萬籟驟寂。
太初道尊眸中清光流轉,向他無聲頷首,袖中道紋隱現。
絕白詭樹猛然僵直,頭顱裂口轉向李牧,漩渦深處詭光暴漲如星爆,嘶鳴聲撕裂霧靄——貪婪、憎惡翻涌如潮,深處竟藏著源自血脈的戰(zhàn)栗。
李牧周身百丈內混沌氣流自然奔涌,將蝕骨詭氣逼退成環(huán)狀霧墻。
李牧眸映混沌星璇,神念如寒潭浸透詭樹軀殼,污濁能量層下,一縷金芒在慘白枷鎖中明滅不定。
當神念觸及金芒核心,無盡虛空深處忽有陰冷脈動悄然震顫,如巨樹根須在黑暗中蘇醒。
整片詭域隨之一顫,詭樹胸口那道被古源自爆撕裂的傷口驟然蠕動,粘稠物質翻涌如活物,竟生出無數細密根須,深深扎入虛空褶皺。
根須表面浮現金色道紋,竟是詭族母樹在抽取此界本源!
李牧眼底精芒乍現,袖中混沌氣流驟然凝滯。
“寄生祖樹,竊取源力。此獠根系,與詭族母樹是相連的!”
“三位道友合力封印,不過困住表象。”
李牧看向太宇仙主三人示意道。
聞言,三位界主面色驟變,明白李牧此話的意思,詭族卷土重來了。
李牧神色一肅,周身混沌道蘊升騰,一柄古樸巨斧凝聚而現,斧身灰蒙蒙映照鴻蒙初判之景,斧刃寒光所及,扭曲虛空竟彌合如初。
混沌道斧現世剎那,萬法皆寂——連詭樹觸手撕裂的虛空裂痕都悄然愈合。
詭樹發(fā)出震天咆哮,軀干表面億萬詭臉浮現齊齊大哭,所有觸手放棄沖擊鎖鏈,裹挾億萬慘白詭之力,猶如暴雨般刺向李牧。
“斬。”
李牧并指一劃。
灰蒙斧光橫貫天地。觸手未及近身便無聲斷折,斷口平滑如鏡,精純詭氣尚未逸散便被斧光吞噬,無窮詭力連漣漪都未泛起便化作飛灰。
斧光余勢未消,直劈詭樹護體神光——
“咔嚓!”一聲琉璃碎裂聲清脆傳出。
厚逾界壁的詭白護罩應聲洞穿,粘稠濁漿噴涌如瀑,腥風卷起霧靄漩渦,詭樹翻滾哀嚎,萬丈身軀撞向虛空壁壘,震得鎖鏈清輝亂顫。
“吼——!”
慘嚎撕裂長空,詭樹氣息驟然萎靡。星衍道尊星盤光華大盛,太宇仙主陣圖層層疊疊,太初道尊清氣垂落如銀河倒懸——三重封印趁勢收緊,鎖鏈深深勒入詭樹軀干。
“咚!”
古神心跳般的悶響自虛空深處碾來。萬界祖樹虛影在霧海盡頭一閃而逝,枝干纏繞著無數崩碎界域的殘骸。慘白根須驟然暴漲,詭樹傷口處濁漿倒卷,裂縫彌合速度竟快過清輝侵蝕。氣息如沸水翻涌,兇威滔天,鎖鏈清輝寸寸崩裂!
太宇仙主陣圖光華暴漲,層層空間壁壘轟然疊加;星衍道尊指掐星訣,周天星盤引動銀河倒灌;太初道尊袖袍翻飛,清氣如怒龍纏繞詭樹——三重封印竟被那攀升的兇威撕開道道裂痕!
忽的,一縷微弱意念穿透詭潮:“救我,混沌道主…,救我……”
是古源界主真靈在枷鎖中哀鳴,那被重重慘白根須纏繞的金色光團劇烈震顫,明滅頻率已近潰散邊緣。
“混沌道主,古源道友還有救!”太宇仙主急忙出聲道。
“是啊!混沌道主,手下留情!”太初道尊跟著出聲道。
李牧了然,眸中星河倒轉,混沌道斧懸于身側蓄勢而止,此刻強攻,將加速古源真靈的湮滅。
李牧略作思索,袖袍輕振,身后混沌道樹浮現,枝頭一枚灰金道果清輝垂落。
秩序神光如金橋貫入詭樹核心,精準籠罩那團明滅不定的真靈,光華所及,慘白枷鎖如遇烈陽的寒冰,侵蝕之勢驟緩。
詭樹本源洶涌而至,被秩序之力梳理成涓涓細流,再難沖擊古源界主脆弱的真靈。
金色光團漸漸凝實,哀鳴化作沉眠,秩序神光內,古源界主的真靈表面浮現道道金紋,與混沌道樹遙相呼應。
李牧負手立于混沌氣流中,秩序神光如琉璃罩,將詭樹核心隔絕成一方凈土。
光罩之外,慘白根須瘋狂拍打,觸手撕裂虛空的裂痕中溢出混沌氣,光罩之內,古源真靈沉靜如初生朝陽。
太初投影清輝微斂,指間道訣隱現裂痕;星衍道尊星盤嗡鳴不止,鬢角滲出細汗;太宇仙主陣圖光華內收,腳下虛空寸寸龜裂。三位界主屏息凝望那青衫身影——斬斷詭樹根系,煉化詭種,救贖真靈,此劫唯系混沌道主一人之手。
虛空死寂。唯有詭樹不甘的咆哮,秩序神光流轉的微鳴,在崩壞的界域核心交織回蕩。慘白霧靄中,隱約可見萬界祖樹虛影在虛空深處搖曳,枝葉間掛著無數界域殘骸,如掛滿腐爛果實的枯枝。
李牧指尖輕點混沌道斧。斧刃寒光驟盛,映出推演的萬千軌跡:斬根須則真靈受創(chuàng),斷本源則詭樹反撲,煉詭種則需引動混沌火種……
李牧眸中混沌奔涌,混沌道斧緩緩舉起,斧刃直指詭樹胸口根須最密處,虛空裂痕在他腳下蔓延,混沌氣流凝成星云漩渦。
萬界祖樹虛影在霧海盡頭顯化真形,通天枝干刺破界域壁壘,億萬慘白枝條垂落如瀑。每根枝條末端,都掛著半融化的界域核心,如腐爛果實般滴落濁漿。
詭樹與母樹共鳴達到頂峰,萬丈軀干露出內里盤根錯節(jié)的慘白根系——那根本不是血肉之軀,而是詭族母樹在此界的化身!
李牧眸光一凝,右手一伸,億萬縷混沌氣交織凝聚,化作一桿古樸長幡——混沌道幡!
幡面無風自動,其上無紋無飾,唯見本源混沌流轉不息,似藏一方未開天地,透出厚重無匹、庇護萬法的道韻。
“去!”
李牧一聲低喝,身側混沌道斧率先劈出,斧光灰蒙,所過之處,虛空非裂非碎,直歸混沌本源。
與此同時,混沌道幡獵獵招展,幡面驟然擴張,如天幕垂落,灑下億萬縷灰蒙流光,將那劇烈掙扎的詭樹連同其核心處被秩序神光護持的金色真靈盡數籠罩。
巨斧主破滅,道幡主護持!
雙寶交輝,瞬息演化一方混沌領域。域內重定地水火風,陰陽自分,清濁自判,硬生生將詭樹與外界源源不斷的母樹之力隔絕開來。
“吼——!”
詭樹怒嘯震徹星河,感知到致命威脅,龐大身軀瘋狂扭動,慘白根須如群蟒亂舞,狠狠抽打在混沌領域內壁之上,激起層層漣漪。軀干億萬哀嚎面孔齊噴粘稠穢氣,欲染初生混沌。
混沌道幡流光如淵,包容守護之意堅不可摧,詭異穢氣難侵分毫。
混沌道斧則如開天神兵,在域內縱橫劈斬,詭樹之根須皆斷、詭異穢氣覆滅,盡化虛無。
詭族母樹之意志怒不可支,猛然將根須深扎入腳下虛空—那是古源界本源所在!
整座太古源界劇烈震顫,殘山剩水肉眼可見地灰敗沙化,浩瀚界源被強行抽取,化作渾濁洪流涌入詭樹體內。
得此豐厚的滋養(yǎng),詭樹再度膨脹,膨脹百萬丈,慘白光芒熾盛如星,兇戾暴漲,令李牧的混沌領域微微動搖。
“垂死掙扎!”
李牧神色不為所動,身后混沌道樹虛影愈發(fā)凝實,枝頭灰金交織的秩序道果清輝大放,其雙眸之中混沌星璇輪轉,映照詭樹體內萬千法則脈絡。
秩序道果之力化作億萬細密道紋神念,如游絲穿隙,穿透狂暴能量層,深入其結構核心,精細解析。
于萬千污穢詭力之中,一道隱晦卻強橫的意念聯(lián)結被精準鎖定—陰冷死寂,貪婪吞噬,其源直指無盡虛空之外,與詭樹同源共命正是詭族古神的意志!
“找到你了!”
李牧眼中厲芒一閃,混沌道斧光華內斂,破滅之力盡聚斧刃一線,幽暗深沉,似能吞光噬影。
李牧周身磅礴混沌道力如江河決堤,盡數灌注混沌道斧之中。
“斷根!”
李牧一聲道喝,如敕令降世,揮手一指。
下一刻,混沌道斧應聲而出,化作一道肉眼不可視的流光,無聲劈落,無驚雷,無爆響,唯有一道極致凝練的灰暗細線,循著秩序道果所析軌跡,無視空間阻隔,狠狠劈斬而下。
“不!”無盡虛空深處,傳來一陣驚怒的咆哮!
詭族母樹同時發(fā)出凄厲慘嚎,其軀最深處,那連接萬界祖樹、源源不斷輸送力量的主根,被灰暗斧光精準斬斷!
“咔嚓!”一道清脆斷裂之音,響徹諸界主心神。
主根既斷,詭樹如失脊骨,身軀驟僵,慘白光芒瞬間黯淡,抽取界源之舉戛然而止,無數觸手根須無力垂落,哀嚎面孔凝固模糊,氣息飛速萎靡。
混沌領域內,金色真靈周遭慘白枷鎖寸寸碎裂,化煙消散。
古源界主真靈脫困,顯化為一團虛幻卻璀璨的金光,中心一點不滅意志微弱搏動,透出劫后余生的虛弱與茫然。
李牧抬手輕引,秩序道果灑落清輝,將真靈小心接引,納入光暈溫養(yǎng)。真靈入內,頓得安寧,意志緩緩沉眠,開始汲取秩序道韻修復自身。
太初道尊、星衍道尊、太宇仙主三位界主目睹此景,心頭一松,目光復雜望向李牧。
古源界主之真靈仍存,然其道軀已毀,界源大損,前路堪憂。
就在此時,詭樹殘骸猛然尖嘯,不甘炸裂,將最后詭力與侵蝕道則,化作一場席卷古源界的慘白風暴,欲使此界徹底淪為死寂詭域。
風暴所過,萬物凋零,法則崩壞,終末將至。
李牧眼神一冷,混沌道幡再展,幡面如淵,吸力磅礴,強行鎮(zhèn)壓慘白風暴;混沌道斧橫亙虛空,斧光掃蕩,逸散詭力盡皆磨滅。
風暴漸息,古源界已成殘墟,靈氣稀薄,衰敗彌漫。巍峨詭樹化作灰燼,隨風飄散。
三位界主投影降臨李牧身側,望著滿界的瘡痍,默然良久。
太初道尊重重嘆了口氣,聲帶倦意道:“多謝混沌道主出手,救回古源道友真靈。此間殘局,吾等自會料理。”
李牧微微頷首,未發(fā)一言,目光卻投向虛空深處,似已穿透億萬里,窺見那因計劃受挫而暴怒的噬界古神,愈發(fā)詭譎的詭族母樹。
李牧收起混沌道斧,混沌道幡,身后混沌道樹虛影緩緩收斂,枝頭秩序道果內,古源真靈靜靜沉眠。
此戰(zhàn)雖斷詭樹主根,重創(chuàng)詭神之意念,暫解古源之厄,然,詭族布局深遠,心詭之禍早已蔓延諸界——真正的風暴恐怕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