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局一時膠著。
玄黃道君眼角微跳,心念電轉,沉聲傳令:“變陣!玄黃分流,化戈為盾!輔軍上前,滌蕩詭火!”
號令既出,鐵衛大陣驟然流轉,鋒矢之勢轉作渾圓守形。玄黃之氣分化萬縷,如磨盤碾壓,層層消磨侵襲而來的詭火。
后方專司凈化的修士疾步上前,祭出清心符箓、祛邪法寶,道道清輝灑落,與詭火激烈交鋒。
玄黃道君雖可壓制焚世詭樹,奈何此樹深扎界核,源源汲取熾炎界本源,傷勢瞬復。
無數詭火之實四散襲擾大軍,使其難以全力出手,徹底斬斷其根。
……
寒冰神界,永恒凍土。
昔日極寒死寂之地,今已化作永寂冰獄。萬載玄冰盡染灰白,表面覆著一層蠕動詭冰黏膜。九幽寒氣與詭族死寂之力交融,凝成蝕魂冰風,呼嘯席卷,連光線與神識亦被凍結扭曲。
冰骸主宰所化的永寂詭樹,扎根凍土核心,通體慘白如冰晶雕琢,枝椏嶙峋似骸骨伸展。九顆頭骨虛影早已融入樹冠,化作九顆灰白冰顱,眼眶中幽藍與詭白交織的魂火熊熊燃燒,不斷噴吐凍結虛空的冰息。
青霖道母腳踏九彩蓮臺,懸于冰獄之上,周身生機道則化作青色光雨,試圖驅散嚴寒,喚醒冰封生機。麾下青木天軍布下“萬物回春大陣”,翠綠藤蔓道則破冰而入,欲奪詭力反哺己身。
“滋啦!滋啦!滋啦!”生機光雨撞上蝕魂冰風,激蕩異響。
光雨僅能融解表層詭冰,難撼冰獄核心。青木藤蔓甫一觸及灰白冰層,便遭死寂之力侵蝕,翠色轉灰,靈性盡失,反被詭樹吞納,化為養分。
“咯咯咯……”
永寂詭樹發出刺耳冰裂之笑,九顱齊轉,詭火暴漲,樹冠搖動,漫天灰白冰晶如暴雨傾瀉,裹挾凍結生機、侵蝕道心之詭力,詭火隱匿其中,伺機爆裂。
青霖道母面色微白,蓮臺清輝流轉,凝成層層光幕擋下冰晶暴雨,欲引生機繞過堅冰直擊根系。然冰獄法則已然扭曲,神識探入如泥牛入海,蹤跡難尋。
“道母,左翼陣基將潰!”一名天軍將領急報。
只見,大陣左側,灰白冰晶厚積如山,陣基符文迅速黯淡,數名修士面色青紫,顯是已被詭力侵蝕。
青霖道母面色凝重,玉手輕揚,一枚先天乙木本源種子落入虛空,剎那生根發芽,化作參天青木,磅礴生機傾瀉而下,暫穩左翼。
然,此術耗損甚巨,青霖道母眸光掃過無邊冰獄,心知若無破局之法,久戰難勝。
……
雷罰神域,萬雷海眼。
昔日紫電煌煌的雷池,今已淪為雷霆地獄。灰白雷蛇游走不息,陰冷蝕魂,虛空撕裂出無數慘白裂痕,詭雷法則肆虐,秩序崩壞。
萬古雷神所化的詭雷魔樹最為狂暴,主干如焦黑雷擊木,斑駁慘白,斷裂獨角處新生數根猙獰骨刺,電火花迸濺不止。獨目化作一片詭火雷海,毀滅與瘋狂之意洶涌翻騰。
星衍道尊與太宇仙主聯手御敵。周天星盤高懸,引億萬星辰輝光,凝成璀璨星幕,抵御詭雷轟擊;
太宇陣圖展開,層層空間折疊,壓縮魔樹活動之域,欲將其禁錮。
“昊陽星隕,落!”
星衍道尊指尖星芒熾盛,引動純陽道火,凝成數顆隕星,悍然砸向魔樹!
“太宇禁錮,鎖!”
太宇仙主同步催動陣圖,無形壁壘收攏,封鎖閃避之路。
“轟!轟!轟!”
隕星接連命中,純陽道火與詭雷湮滅炸裂,魔樹軀干焦黑坑洞遍布,發出痛苦咆哮。
萬雷海眼深處,灰白雷蛇源源匯聚,傷勢飛速彌合,新生骨刺更顯猙獰,詭雷威能竟勝從前!
“此獠與界核相連太深,雷力不絕,其身難滅!”星衍道尊面色凝重,周天星盤推演萬策,皆因詭雷本源不斷而難以奏效。
太宇仙主嘗試以空間切割之術斬斷其與界核聯系,詭雷狂暴無比,裂痕一現,即被雷蛇填滿撕碎,無法持久。
詭雷魔樹狂性大發,主干猛然膨脹,獨目雷海沸騰,一道粗逾山岳的灰白雷矛瞬間凝聚,無視空間折疊,攜湮滅萬法之威,直刺星宇大陣核心!
……
萬法源池畔。
太初道尊心神與靈樞網絡交融,三處主戰場之僵持,清晰映照心湖。
熾炎神界,玄黃道君勇猛無匹,卻困于無窮詭火與焚世詭樹之再生;
寒冰神界,青霖道母生機大道受制于冰獄死寂,步步維艱;
雷罰神域,星衍、太宇合力難斷魔樹根基,反遭其狂暴反撲。
更棘手者,青玄界界壁裂痕日擴,金元妖界妖皇獨力難支,碧波、礫石諸界求援急如星火……諸天防線如湖面投石,漣漪擴散,幾近崩裂。
太初道尊指尖清輝疾閃,一道道指令橫跨虛空:
“命‘離火朱雀’一族,速赴熾炎神界,以南明離火助玄黃道友鎮壓詭焰!”
“傳‘暖玉閣’閣主,攜陽和之源往寒冰神界,助青霖道友化解死氣!”
“召‘雷澤古神’后裔,引祖傳雷印,擾雷罰詭雷法則,為星衍、太宇爭得破局之機!”
……
太初道指令如雨,難挽傾頹之勢,三處主戰場精銳深陷泥沼,難取決勝之機,詭族疫潮蔓延萬界之速,遠超所有人的預料。
太初道尊面色凝重,眉宇間滿是疲憊,凝視萬法源池中那株微微顫抖的萬界祖樹虛影——慘白污穢正沿其脈絡瘋狂蔓延。
傾盡諸天萬界之力,竟仍難擋這蓄謀萬載的詭族總攻?
太初道尊的目光不由再度投向幽冥血界,界域沉寂如初,仿佛這萬界滔天浩劫與此他毫無干系。
“混沌道主!唉!”
太初道尊眼底掠過一絲極深的復雜,這位乃諸天萬界的變數,其道霸道,其心難測,前番救古源界主,已是破例出手。
今此浩劫席卷萬界,怕是非他不可了。
思定之后,太初道尊一步踏出萬法源池,身形化作一縷清輝,撕裂層層虛空,直抵幽冥血界。
幽冥血界,此界已然無幽冥血煞之象,只有混沌之氣彌漫四野,隔絕內外,自成一方,不容窺探的特殊界域。
太初道尊未強行闖入,只靜立虛空,周身清輝流轉,直視虛空中隱藏的混沌寶府,朗聲開口道:“混沌道主,太初請見!”
太初道尊聲音不高,穿透幽冥深處,在混沌氣流中蕩起微瀾,直抵混沌寶府。
混沌寶府內,李牧盤坐道樹之下,枝頭道果搏動,對外界之聲恍若未聞。
直至太初道尊第三聲請喚,李牧方才睜眼醒來。
“原來是太初道友遠道而來,請進吧!”李牧起身相迎,笑著出聲招呼。
下一刻,混沌氣流應聲分開,顯出一條通路,混沌寶府大門敞開!
太初道尊深吸一口氣,邁步入內,只覺,四周混沌道韻如淵如獄,壓得其神魂微微一滯。
踏入混沌寶府,眼前景象令太初道尊道心為之一震,那株擎天混沌道樹愈發巍峨,枝葉間沉浮的微縮世界已演化日月星辰、山川脈絡,生機與毀滅交織,似隨時可開辟真實乾坤。
混沌道樹之下,李牧氣息深不可測。
“太初道友親臨,當非為了與在下敘舊,不妨直言!”李牧微微一笑,開口直奔主題道。
太初道尊壓下雜念,直面李牧,沉聲坦言道:“詭族疫潮已全面爆發,以萬界祖樹為脈,侵蝕三十六界。熾炎、寒冰、雷罰三界本源被奪,三位界主均已被詭化,化作詭樹,周邊界域皆受威脅;玄黃道友、青霖道友、星衍道友、太宇等皆陷苦戰,局勢危如累卵!”
言罷,指尖清輝點出,演化萬法源池所見慘狀:熾炎神界化作暗紅火獄,寒冰凍土淪為永寂冰淵,雷罰星域詭雷肆虐,億萬生靈哀嚎,界域根基動搖;清輝流轉,諸界烽火、聯軍浴血、防線崩摧之景一一浮現。
“詭族此番所圖,乃以萬界為養料,污染祖樹,逆轉乾坤。‘心詭之種’直侵道心,防不勝防。尋常手段,不過揚湯止沸,難斷其根。”太初道尊語氣凝重,目光緊鎖李牧,請求道:“萬界存亡,系于一線。混沌大道包容萬象,演化萬法,對詭源似有先天克制之效,前番古源之厄,已證此理。今日前來,是請李道友出手,挽此狂瀾。”
話音落下,太初道尊向李牧躬身一禮,態度放得極低。
為了諸天萬界,太初道尊不得不親赴此地,懇求這曾被聯手封印的混沌道主。
混沌寶府內一片沉寂,唯聞混沌氣流奔涌之聲,李牧眸光低垂,似在審視指尖一縷灰蒙氣流,又似神游天外,對太初道尊所言置若罔聞。
時間點滴流逝,每一息皆如煎熬。太初道尊維持躬身之姿,清輝覆面,神色古拙,袖中指節卻悄然蜷起,泄露內心的急切。
良久,李牧抬眼,眸如古井深潭,不起波瀾。
“吾可出手!”
四字落下,太初道尊心頭先松后緊。
李牧繼續補充道:“然,有三事。”
“道友請講。”太初道尊直起身,看著李牧神色肅穆。
“其一,此戰之后,無論成敗,爾等不得再以任何理由、任何手段,阻我合道。”李牧豎起一指,語氣不容置疑。
太初眸光微閃。混沌道主合道,意味著大道圓滿,與萬界源絡深度交融,屆時其勢將凌駕諸界之上,然,萬界已經遭詭族侵襲,再無余力制約。此條,已可有可無!
“其二!”李牧豎起第二指,示意道:“詭禍平息后,諸天萬界不得干涉吾之道途。吾之行止,吾之疆域,皆由吾自決。”
此言一出,混沌道主及其勢力將徹底脫離萬界聯盟,甚至可能持續擴張,成為一方無法掌控的龐然存在。
“其三,”李牧豎起第三指,斬釘截鐵:“此戰中所有被吾煉化、收取的詭族本源,無論多寡,盡歸吾所有。爾等不得索取,不得過問。”
詭族本源蘊藏詭異偉力,縱經混沌煉化,其去向亦足以令界主忌憚。任其獨占,混沌道果將成長至何等地步?
無人可測。
三個條件,條條直指未來諸天格局命脈。
太初道尊陷入了沉默,周身清輝微漾,顯是內心激蕩。
應下,則養虎為患;不應,則萬界傾覆,生靈涂炭,道統斷絕。
眼前似現熾炎界中玄黃道君浴血鏖戰,寒冰獄內青霖道母勉力支撐,雷罰域中星衍、太宇聯手抗敵之景,更有無數中小界域在詭潮中哀鳴崩解……
存亡之際,兩害相權,唯取其輕。
“好!”太初道尊聲如金石,斬釘截鐵道:“吾以太初之名,立大道誓言:此戰若勝,絕不阻你合道,絕不干涉你道途,所有詭族本源,盡歸于你!若有違逆,大道棄之,清輝永黯!”
言畢,太初道尊并指如筆,引動本源道則,于虛空勾勒繁復清輝道紋,道紋一成,宏大約束之力彌漫,與萬界法序共鳴,旋即烙印虛空深處,消散無形。
李牧靜靜觀之,面上無喜無悲,只微微頷首。
“誓言既成,協議已定。”李牧欣然點頭,周身氣息驟變,如太古兇獸蘇醒,浩瀚混沌道蘊沖天而起,整座寶府轟鳴震蕩!
下一刻,李牧一步踏出,已至太初身側,目光穿透幽冥壁壘,直視戰火紛飛的無盡星域。
“走吧,去會一會這所謂的……詭族疫潮。”李牧笑著示意。
太初道尊只覺周身一輕,已被無形之力裹挾,下一瞬,兩人身影同時自寶府消失。
幽冥血界之外,虛空扭曲,兩道身影一步邁出,李牧身后巍峨混沌道樹虛影再現,枝干貫穿虛實,道葉搖曳間,引動諸天法則哀鳴。
“先援何處?”李牧側首看向太初道尊,笑問道。
太初道尊清輝一指氣息最暴烈處,示意道:“熾炎神界!玄黃道友情勢最危!”
“行。”
李牧身影一閃,現身熾炎神界。
下一刻,李牧抬手虛握,混沌道斧凝聚,灰蒙斧刃寒光流轉,映照開天辟地之景。
手起斧落!
“嗤啦!”一聲,熾炎神界外圍濃稠詭白的詭霧,硬生生被劈開一道橫貫星域的巨大缺口,缺口邊緣,混沌氣繚繞,不斷侵蝕試圖合攏的詭霧。
透過裂隙,可見內部暗紅火獄翻騰,焚世詭樹狂舞枝條,正與玄黃道君所凝玄黃巨矛激烈交擊。
李牧身形如電,裹挾滔天混沌氣流,直撲熔海核心的焚世詭樹!
太初道尊緊隨其后,清輝大盛,毫不猶豫沖入熾炎神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