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領導會喜歡自己身邊的工作人員和下屬走太近。
這是王晨沒當秘書前就知道的道理。
在這種政治生態和互聯網社會下，秘書或駕駛員還敢稱“二號”？那基本上離“下課”也不遠了。
王晨因為之前的那些經歷，所以一直就很能擺正自己的心態。
而胡主任就不一樣了。
當了簽批擬同的副主任后，他就自認為自己在全省的政法系統就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地位了。
這會，胡主任想給李省長打電話，但又不敢。
所以他只好把氣撒在了秘書六處。
大晚上的，他給副處長打了個電話，“明天早上開處務會。”
“可王處和張建國都要陪李省長去安州調研。”
“處里面少了他們倆還不能轉了？”
這話一說，這位資深副處長也尷尬了。
按道理說，代管的處領導都不在，這處務會還怎么開？
但處里被這么一整，有那么點暗流涌動的意思。
這次調研是乘高鐵去的。
在商務座車廂，王晨站在李省長旁邊。
“小王。”
王晨趕緊半蹲。
“胡主任給你打過電話吧？”
“對，您咋知道？”
問完后，王晨又覺得自己多此一問，以李省長這個位置，想要知道啥？那肯定都能知道。
“我在官場干到現在，看到過太多這種例子，當個普通干部時唯唯諾諾，一當了點小干部，就開始飄，看不起身邊人，想掌控身邊人。”
這時，乘務長拿著李省長的茶杯過來，“李省長，給您加了點溫水，怕您喝著燙。”
“謝謝。”李省長接過茶杯，抿了一口。
乘務長離開后，李省長示意王晨坐在他身邊。
“小王，胡主任確實沒有李正用得順手，當領導的，不怕下屬沒能力，再沒有能力都能培養著使用；就怕下屬不僅沒能力、而且人品還差。”
王晨在旁邊正襟危坐，即使商務座座椅可以躺平，他也只是半個屁股坐著，側身看著李省長。
“最開始他做的那些事，我都可以理解，而且我大概率干滿這一屆，也要去省人大或省政協了，所以不想折騰。”
“多折騰幾次，搞不好易書記還會以為我這人難伺候、問題大。”
王晨從李省長手中接過茶杯，擰好蓋子后，放在一邊。
“這一次不帶他，算是我對他的警告，如果他還要執迷不悟？那就準備收拾他了。”
這算是最內幕的消息了，王晨點點頭。
“小王，現在的官場不比以前，互聯網時代，千萬別覺得做點小動作沒人注意！任何一點點小事情，都容易被無限放大。”
“把官職當成是一份普通工作，踏踏實實干，心態擺正，才能走得長遠！尊重別人優秀、不妄自菲薄、不盲目自大，這是最基本的官場品格。”
李省長現場教學，王晨聽得很認真，他重重地點了點頭。
突然，李省長拍了拍王晨的肩膀，“你不錯，好樣的！執行力強，任何領導都會喜歡你這種秘書。”
面對這種夸獎，王晨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可我自身魄力不足，面對一些問題，有時膽子不夠大。”
“膽子大？一個秘書膽子太大可不是好事！至于魄力？那是位置決定的，現在放你去當縣委書記？不出一個月，你絕對嗷嗷叫。”
李省長摸了一下頭發，“魄力、膽子、自信，在官場都是位置決定的，別去聽雞湯！在官場，沒有一官半職卻有魄力的話？那就是毒藥，容易把自己作死。”
聊了好一會，邵始終副主任悄悄地過來了。
以前他是專門對口辦公廳的政法材料，自從胡主任接任后，邵始終現在負責省政府辦公廳的電子政務方面的工作。
“省長。”
邵始終微笑地站著。
王晨很有眼力見，趕緊起身離開。
他走到車廂連接處，張建國這會笑嘻嘻地走過來。
“王處好兄弟。”
王晨順勢摟著他。
“王處，胡主任今天在秘書六處開會，據說說了不少敲打我們倆的話？”
王晨不意外，他今天一早就知道這事了。
“我知道，胡主任這是在轉移矛盾，老板這一次沒有帶他，反而帶的是邵主任，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是咋回事！他肯定心里發虛，所以需要在處里找找存在感。”
張建國點點頭，“我一直覺得胡主任是想當二號，想走李正廳長那條路，可他也不看看現在的情況，李正當初提拔，還是沾了你的光。”
王晨趕緊擺手，“別這么說。這話在我這說說可以，千萬不要對別人這么說，要出事的。”
“放心，我沒那么傻。”
兩人看著路邊呼嘯而過的美景，彼此陷入了沉思。
噔嗚。
商務車廂的電動門打開。
邵主任滿臉笑容地走出來，“王處，省長叫你。”
“好。”
李省長已經把座椅打平，整個人躺在座椅上，蓋著毛毯。
“小王，還有幾十分鐘到，你也休息會。”
王晨在旁邊的座椅躺下，根據慣例，為了隱私，李省長旁邊的位置一般不會安排乘客。
王晨躺下后，不敢真正休息，只閉目養神，這要是真睡著了？那李省長有啥需要都保障不了。
安州高鐵站。
江輝耀這會已經安排人把車隊開到了站臺，他看著手機，掐著時間。
身邊的秘書問，“今天的晚飯還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嗎？”
“暫時沒有，都安排好了，有需要我會和你說。”
正說著，一列高鐵緩緩駛來。
江輝耀立刻帶著市局一群“白襯衫”站成一排，他們已經提前知道了李省長所在的車廂。
高鐵停穩，王晨和李省長起身準備下車，所有隨行人員在商務座車廂門前等著，每一個人都充滿期待地看著車廂，期待李省長走出來。
滴滴滴。
高鐵車門打開，江輝耀率先微笑著伸出了雙手。
“省長，您好，安州市副市長、公安局局長江輝耀帶領市局全體班子成員向您報告。”
“你好，同志們辛苦了。”
上車后，江輝耀就開始介紹起來，無非是介紹安州市局這幾年的成績。
王晨坐著，安靜地看起了安州的城市景色。
這幾年陪著李省長經常出差，發現全省各地已經越來越像了，城鎮化快速推進，到處都是一模一樣的建筑、商業。
那種去一個地方、就能感受不一樣風景的感覺已經慢慢沒有。
安州如很多城市那般，老城區日漸凋零，新城區到處都是高樓大廈，卻沒幾個人。
“李省長，安州的公安工作在您、在省廳的帶領下日益精進。取得了一個又一個的好成績。”
這種比較“低級”的夸贊的話，王晨當然不信，聽到這話，他轉而瞇著眼睛看著江輝耀。
李省長說得不錯，所謂的氣質、威嚴，就是官職給的。
江輝耀干了一段時間副市長、市公安局局長后，身上的氣場確實變了很多。
以前文質彬彬的他的確現在看起來很威嚴。
王晨正神游時，李省長叫了一句，“小王，過來。”
他拍了拍身邊的空位。
王晨坐過去了。
身邊人很羨慕地看著這一幕。
李省長對王晨的態度甚至達到了依賴的程度。
“小王，你來評價一下安州的工作吧？”
江輝耀一臉期待地看著王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