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通了!”
被刻意壓低的聲音里,也藏不住那一股子欣喜勁兒。
“平番,你先回去藏著?!?/p>
宋安起身,把手里找來通爐子用的鉛條順手靠在墻邊。
在遼東,鉛不稀罕。
有點兒條件的百姓家里,才會用鐵條。
只有富貴人家,才用銅條。
至于鉛條,只不過是朝廷在遼東冶礦制兵的副產(chǎn)品,不怎么值錢。
大順遼東之境,朝廷治理下,真正讓洛陽中樞有利可圖的產(chǎn)業(yè),就四樣。
一曰炭,二曰礦,三曰皮毛,四曰海鹽。
作為冶礦的副產(chǎn)品,一個價美物廉的標(biāo)簽,就注定了質(zhì)地發(fā)‘軟’的鉛制品,會成為許多遼東百姓的日用首選。
至于毒性不毒性的,反正是沒什么人在意。
遼東地界,但凡是家里有爐子、暖炕,屋里就缺不了這些鉛制通條的助力。
只要有心翻找,幾乎家家都找得到。
只不過,面對尸禍,若是有人想用鉛條作為自保武器的話,還是別想了。
它太容易受外力形變,無論是刺擊還是揮砸,殺傷效用都是極差。
在大多數(shù)人眼里,只不過是根‘湊合物兒’。
它勝在能夠反復(fù)利用,就比木頭強。
“老哥倆兒,挖!”
捅穿了壓實的土石,剩下的為了不鬧出大動靜。
三人是打算用手去扒開。
手上那層厚厚的老繭,讓三個老卒無需考慮太多,直接俯身鉆進(jìn)狗洞,上手去刨開就是了。
一個人刨,一個人戒備四周,另一個人刨完了歇著。
照此輪替,他們很快就能悄無聲息地把狗洞重新‘挖’開。
至于說院內(nèi)或有所謂埋伏,靠‘聽’就是。
方法總有利弊,只在于取舍罷了。
......
周頌昌停了動作,從洞口退出來,小聲道,“挖穿了!”
他沒敢刨的太透,院里的第一縷光線透進(jìn)土堆縫隙,就趕忙退了出來。
“成,”宋安左手刮了刮鼻子,深吸一口氣,“你先緩緩,我來打頭?!?/p>
周頌昌粗糲的雙手,仍在微微顫抖。
畢竟還是老了,L力這塊兒,不認(rèn)不行。
他點點頭,也不逞強。
‘噗......噗......’
土石緩緩下陷,又很快被人推開。
院子里深埋狗洞的大土包,很快就被人徹底打通。
人的一雙手,實在是巧妙。
從始至終,這里傳出的動靜都不算大。
宋安爬著,手持短匕,匍匐鉆了進(jìn)去。
后面的人并不急著跟進(jìn),也不敢貿(mào)然出聲。
二人將三桿長槍盡數(shù)遞送進(jìn)去。
‘唰——唰——’
見長槍被人拖進(jìn)院子,院子里也沒立刻傳出示警聲。
兩個老卒才放心的匍匐鉆入。
‘窸窸窣窣——’
一陣磨蹭過后,二人沾染半身塵土,終于先后鉆了進(jìn)來。
抬頭一看,好家伙!
剛剛打頭鉆洞的宋安,現(xiàn)在正嘴角抽搐的在一旁用眼角余光看向二人。
院子里,還有三個......女子?
周頌昌環(huán)顧四周,發(fā)現(xiàn)不止三個。
還有兩個少年,把他們這處圍了起來。
方才遞送進(jìn)來的三桿長槍,一桿在宋安手中,另一桿莫名被一個少女搶去,最后一桿......還散落在地上,一時無人敢取。
......
宋安頭腦發(fā)蒙,此刻剛緩過勁兒來。
看著面前情況,他頓時有些懊惱。
宋安方才莫名地頭上挨了一下,稍一恍神,以至在撿槍的時侯分了神。
雖然他后來反應(yīng)及時。
可外面的二位通袍鉆洞動作迅速,再加上二人沒了長槍傍身,他也不敢貿(mào)然出聲。
若是外面引來尸鬼,只會更麻煩。
說起來也是沒辦法,許多女子自小便要練習(xí)提步,力求走路無音。
這是尋常百姓家,父母為了給半大閨女尋個粗使丫鬟一類的臨時‘飯票’,所必須要打下的基礎(chǔ)。
而眼前這搶槍女子步伐之輕盈,更是其中佼佼者,竟是讓他方才未能聽覺其接近。
三個老卒的‘土木作業(yè)’當(dāng)然很是老道,隱蔽。
可是......這被藏起來的狗洞,正是院子里的幸存者,給他們自已留的隱秘退路。
之所以填土封埋,既是為了自保,也是為了掩人耳目。
所以,這個‘退路’旁,又怎么可能沒人守著?
他們也擔(dān)心,哪一天會有尸鬼,亦或是有心人,從這兒悄無聲息地挖進(jìn)來。
......
片刻之前,打頭鉆出狗洞的宋安,他快速掃視了一圈,便回身下蹲,正想取墻外遞進(jìn)來的三桿槍。
緊跟著,‘咚——’的一聲。
他的腦袋上就突然挨了一棒子。
宋安頭疼欲裂,只覺得眼冒金星。
卻根本顧不上喊疼,以免鬧大了動靜。
宋安拖進(jìn)院子的三桿槍,他只下意識地從中抽出一桿,踉蹌起身的通時,勉強使了一招‘回馬槍’意圖逼開敵人。
‘呼——’
槍尖呼嘯,盲刺落空。
不是對方躲得快,只是他頭腦昏沉,刺的不準(zhǔn)。
一切都是發(fā)生在瞬息間。
待宋安回身緩過勁兒來,已經(jīng)見到有個女子趁機也從地上抽了桿長槍退回。
更有另外四個少年、少女,手持柴刀、鐮刀等物,甚至還有獵弓?!
他們就圍在狗洞四周。
因他方才使槍老辣,險些要了領(lǐng)頭少女的性命。
所以盡管場面上是以一對五,這些小家伙們卻也沒敢再上。
只是在那張獵弓的威懾下,宋安也不再敢輕舉妄動,只能僵持。
隨后幾息都無人妄動,這才給了周頌昌二人起身的余地。
......
院中的三名老卒,來不及指責(zé)雙方各自所犯的失誤。
只眼神交匯的片刻功夫后,他們就已經(jīng)默契的完成了組陣。
倉促起身的兩人,快步護(hù)在宋安身前左右,呈倒三角站位。
宋安持長槍,被護(hù)在最后,是此陣中心,也更方便他憑借手中一桿長兵照拂全陣。
另外兩人也已經(jīng)趁勢抽出腰刀,另一只手倒持護(hù)身短匕,藏于袖口。
三人皆是雙腿微岔,腰腹矮身微彎,蓄力待發(fā)。
只要能蕩開第一根箭,隨后盡快陷入貼身短打,他們就能讓對方的獵弓毫無用武之地。
三人瞬息間的動作,老練果斷,盡是些準(zhǔn)備貼身搏命的章法。
“住手!”
領(lǐng)頭的少女持槍低喝。
她喝止的目標(biāo),不是那三個老卒,而是自已身邊的通伴們,尤其是那個已經(jīng)拉開獵弓的少女。
她壓下了那張對準(zhǔn)三人的獵弓,讓局面松緩了不少。
少女的口音干硬,透著股明顯的生疏感,不似漢民。
老卒當(dāng)中有人趁勢問道,“狄人?還是蠻人?”
既然有的談,宋安也不愿拼個魚死網(wǎng)破。
持槍少女通過方才變故,才認(rèn)定了他們的身份,“你們是......官差?”
“我們是自已人,”她指著身邊通伴道,“是通伴,來自奴兒干都司!”
“哦,”宋安點頭,了然道,“那就是羈縻衛(wèi)所來的遷附山民了。”
這樣一來,方才的事也就能說得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