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光耀像沒事人似的繼續跑步,細密的雨絲落在冷峻而又無情的臉上。平日里看他儒雅和善,鳳嘆虎視,沒想到也有冷酷決絕的一面。當然,想要在魚龍混雜的官場上生存下去,沒有殺伐決斷的鐵血魄力是混不下去的。
為什么揪著蔡家人不放,是蔡小虎飛揚跋扈,是蔡強囂張狂妄,還是殺一儆百,樹立權威?他們無冤無仇,換做誰都不會下如此狠手,直接把一家人一鍋端,除非做得太過分。
蔡家在金安縣確實勢力過大,大到滲透到各個領域,大到可以挑戰縣委的權威。趙光明去世出殯那天,大張旗鼓地到縣委門口游行,那時候已經觸探到丁光耀的底線。作為縣委書記,甭管勢力再大,能量再強,下定決心要弄你,分分鐘的事。
蔡強就是犯了此等錯誤,蔡小虎被抓后,要是夾著尾巴做人,丁光耀也不會趕盡殺絕。但他一次又一次發起挑釁,劉哲被抓是導火索,投毒案直接突破了底線,果斷出手全部剿滅。
退一萬步講,蔡強的事情丁光耀可以容忍,更深層次的,陳云松躲在背后攪局,這是最不能容忍的。
按理說,現在手里已經掌握了陳云松大量的犯罪證據,完全可以對其采取措施,那丁光耀為什么遲遲不下手,他在等什么,是時機未到,還是不想把事情辦得太難堪。
過了一會兒,丁光耀開口道:“這兩天你在家好好陪陪你父母吧,經歷了這么大的事,對他們打擊不小。賠償的事,你不用管了,我已經安排妥當。另外,回去和你父親說,飯店暫時就不要開了,先歇一陣,之后我會想辦法補償你家的。”
喬巖回道:“昨天我已經和我爸說了,和您意思一樣。我妹妹在京城,打算讓他們去那邊住一陣子。”
“好,這件事呢,算我欠你們家的。”
喬巖趕忙道:“丁書記,您千萬別這么說,昨天被抓的那個光頭男王杰,之前就去我爸飯店鬧過一次,被我狠狠揍了一頓,還把他關了幾天,估計這次是報復。”
丁光耀知道這是為他開脫,笑了笑道:“你還會打架?看不出來。”
喬巖撓撓頭道:“兔子急了還咬人了,他們怎么對我都行,但對我家人,絕對不行。”
丁光耀滿意地點點頭,轉移話題道:“過段時間,隆森集團宋文琦就過來了,新公司已經注冊成立了,華安投資實業有限公司,總部在景陽市,在金安縣設個辦事處。他們這邊從一開始就是你對接的,接下來繼續由你對接。”
“不管他們做什么,你不去多問多管,只需要向我匯報即可。另外,不能讓外人知道我們之間的關系。他們所做的一切都是個人行為,從縣里講給予相關的政策扶持,僅此而已。”
關于丁光耀和宋文琦的關系,喬巖模棱兩可。總體捋下來,絕非簡單的合作關系。更深層次的,暫時還看不出來。有些事,還是不知道為好。
喬巖辦案這些年,早就對官場上這套“把戲”摸得一清二楚。哪個領導背后不站著一個利益集團,為其創造政績開疆拓土,沖鋒陷陣。這種現象很正常,關鍵是處理好與利益集團的關系。有多少領導最后和利益集團鬧掰,弄得相互廝殺,兩敗俱傷。
各有所需,各取所需,能把控住自己的貪欲,能控制住對方的無序發展,融洽相處,合理避諱,互利互惠,也能攜手走到最后。
到目前為止,喬巖沒有發現丁光耀任何不良嗜好。不近女色,不貪錢財,平日里喜歡看書,偶爾擺弄花草,住著破舊房子,一身清廉,兩袖清風,幾乎無懈可擊。正因為別人找不到他的弱點,才瘋狂對身邊人下手。
跑步結束后,丁光耀出了一身汗。喬巖抽出紙巾遞過去,鼓起勇氣說出壓在心底的話:“丁書記,我想去看看蔡小虎。”
丁光耀用異樣的眼神打量著他道:“怎么,大發善心了?”
“不是,就是單純的想看看,不會和他說這些事的。”
丁光耀把用過的紙巾丟給他,轉身往辦公樓走,問道:“對了,你給我介紹的那個司機來了沒?”
丁光耀轉移話題說明了一切,他沒再堅持,道:“昨天就來了,沒顧上帶他見您,要不我現在讓他來?”
丁光耀若有所思道:“人怎么樣,你調查了嗎?”
喬巖道:“基本情況都掌握了,而且還專門去派出所調取了他的檔案,沒任何問題。”
丁光耀頷首道:“行,那讓他過來吧。你推薦的人,我相信。”
喬巖趕緊叫吳凱過來,站到面前,丁光耀上下打量一番,滿意地點點頭道:“有些事喬巖和你說了吧,跟我干思想干凈,手腳干凈,明白嗎?”
吳凱有些激動地點點頭道:“丁書記,您放心,我知道該怎么做。您先試用我幾天,覺得行就留下來,覺得不行我自己走人。”
丁光耀看著吳凱身上的陽剛之氣,第一眼就認定了。道:“行,先試用幾天,隨后再考慮辦手續。喬巖,和機關事務管理中心溝通,給安排住處。”
“好的。”
臨走時,丁光耀又道:“你不用來了,陪陪你家人。”
從武裝部出來,喬巖對吳凱道:“你是我唯一和丁書記推薦的人,多余的話就不多說了,應該心里清楚。做好自己該做的事,不濫交朋友,保持良好情趣愛好,不要讓人瞧不起。”
吳凱錚錚地道:“喬主任,我能有今天是您一手帶出來的,放心,絕不會讓您失望。”
喬巖四周看看,低聲道:“還有件事,以后咱倆走得別太近,知道什么事情也別和我,更不要到處和人說是我帶你進來的,這是忌諱,明白嗎?”
吳凱剛步入社會,顯然不懂,喬巖一只手搭在肩膀上道:“算了,以后你會慢慢明白的。走吧,我去給你安排。”
安頓了吳凱,又事無巨細地交代了工作,喬巖才算松了口氣。趕到醫院,進了病房,母親和徐歡正吃著早餐,有說有笑聊著天。看樣子,氣色恢復不錯。見到他,徐歡立馬坐起來道:“喬巖哥,吃飯了沒,我去給你打飯。”
不等回應,徐歡已經一溜煙跑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