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書堂聽懂了喬巖的意思,這是要放蔡偉一馬。從他而言,原本也有此意。干紀檢這么多年,像蔡小虎這樣一家子一鍋端的幾乎沒有。
他也很清楚紀檢辦案的手段,很大程度上是談條件。這種事對外不能說,但內部一直是這樣操作的,算是不成文的潛規則。何況,蔡偉的問題不算很嚴重。
另外,喬巖既然求到他門上了,這個面子不得不給。這么多年,他帶出了很多徒弟,培養了不少得力干將,可真正出事的時候,都是走馬觀花過來拜訪一下,唯獨喬巖從頭到尾陪到最后。
說實話,他最開始沒想過要培養喬巖,只是形勢所逼。全單位上下無人敢接蔡小虎的案子,這個“愣頭青”接過來了,而且辦得比較漂亮,不得不對其刮目相看。
像這樣重情重義,能力出眾,嫉惡如仇,不卑不亢的人,值得花點心思去培養。只要引導好,說不定將來能成大器。
張書堂當然不可能把心里話講出來,淡定地道:“喬巖,你知道自己的缺點嗎?”
突然轉向這個問題,喬巖有些發懵,想了想道:“缺點嘛,我覺得挺多。能力不足,想法不周,做事欠妥……”
“得得得!”
張書堂打斷道:“不要說得這么官方,和我還用這樣嗎,又不是找你談話。你的優點很明顯,缺點也很突出,在‘情義’二字上突不破。重情重義當然是好事,這是一個人最起碼的優良品格,但在官場上,你的優點很有可能被人利用,或者說在處理一些事情時會左右搖擺,優柔寡斷,舉棋不定,這并不好。”
“自古以來官場往往比戰場更殘酷血腥,你要沒有殺伐決斷的狠勁很難立足的。打個比方,出于同情,你放了蔡偉一馬,真以為他會感恩戴德感激你嗎,別異想天開,他會更恨你。如果有一天你落到他手上,會毫不留情置于你死地?!?/p>
這時,王淑琴從廚房走出來道:“書堂,你和喬巖說這些干嘛,孩子還小,看到的都是美好事物,講一些烏七八糟的,這不是扭曲他的三觀嘛。”
張書堂臉色凝重,回道:“你懂什么,我這是教他如何生存。做人不能太善良,更不能太重情,在官場混的,哪個不是大浪淘沙混過來的人精,他要是蒙蔽了雙眼,最后遭罪的是自己。”
王淑琴不以為然,將削好的蘋果遞給喬巖道:“別聽他的,保持你的風格,堅持你的原則,秉持你的品行,只要守住底線,沒人敢把你怎么樣。我不喜歡油嘴滑舌,油腔滑調的人,像你這樣穩重踏實,正直善良的,這才是最寶貴的東西?!?/p>
“行了,忙你去的吧?!?/p>
張書堂將王淑琴趕走,問道:“剛才說了那么多,你還打算幫蔡偉嗎?”
喬巖不假思索點點頭道:“張書記,我明白您的道理,做這件事,我不圖什么,只圖安心。至于他們怎么想,那是他們的事,我做到了,問心無愧?!?/p>
張書堂嚴肅的臉上浮現出一絲笑容,頷首道:“好吧,我答應你。不過,還是奉勸你,做事一定要留個心眼?!?/p>
吃飯時,張書堂女兒張萌萌從樓上下來了。因為在家,穿著比較隨意,上面穿著寬松的短袖,下身著緊身短褲,兩條細長白皙的大長腿在眼前晃著,不得不讓人多看幾眼。
還是一如既往的冷艷,見到喬巖連招呼都不打,瞥了眼徑直走到餐廳,一屁股坐在餐桌前等著開飯。正忙活的王淑琴嘀咕道:“睡覺睡到十一點,看到有客人來了也不打招呼,我都忙成這樣了還不搭把手,以后誰敢娶你……”
張書堂起身道:“走,吃飯?!?/p>
王淑琴不僅人長得漂亮,還做得一手好菜??粗毒闳娘埐?,喬巖饞的直流口水??滟澋溃骸吧┳樱@手藝真不錯,看著就有食欲?!?/p>
王淑琴將最后一道紅燒魚端上桌,開心地道:“我也是瞎做,你喜歡就行。趕緊吃啊,別等我。”
據說,王淑琴年輕時候是市文化館的一枝花,舞蹈跳的特別棒,還代表景陽市捧回幾個有分量的獎杯。現在為了張書堂,不得不放棄事業,請假過來專門照顧。妻子做到這份上,真讓人羨慕。
忙活完后,王淑琴坐下端起飲料道:“喬巖,搬到金安后,你是我家的第一個客人。張書記很器重你,我也很喜歡你,他住院期間屬你跑得勤快。不說了,一起碰一個。萌萌,和你喬巖哥碰杯啊?!?/p>
張萌萌一臉不耐煩,冷冰冰地道:“你們這是啥輩分啊,他叫你嫂子,讓我叫他哥,那我是按著他的來叫叔呢,還是聽你們的叫哥呢?!?/p>
張書堂哈哈大笑,道:“喬巖叫的沒錯,你說得也沒錯。在官場,不管多大年紀都叫哥姐,這是不成文的規定,你在街道辦也一樣,沒有輩分之說?!?/p>
喬巖立馬改口道:“王姨,萌萌說得對,以后我就叫你姨?!?/p>
王淑琴趕忙道:“哎呀,沒那么多禮數,吃飯吃飯?!?/p>
吃過午飯,喬巖回到家中一覺睡到四點多,可算恢復元氣了。難得的清凈,本想著看會兒書,結果一個電話接一個電話,都是約吃飯的,他都一一回絕了。
在金安縣,沒什么娛樂項目,官員老板熱衷于吃飯喝酒。如果喬巖答應了,估計能排到月底。
所有約他吃飯的,目的都不單純,如果他是個普通的小人物,估計沒人瞧得起他,現在邀約不斷,還不是看中他的特殊身份。
官場很現實,當你坐到一定位置上或達到一定級別時,捧你的人會越來越多。一旦有一天走下神壇,很快就會忘記你,甚至會狠狠踩你兩腳才算解氣。
對于這種無效社交,喬巖懶得去參加。不同的人說著同樣的話,各種夸張吹捧,侃天侃地,說著違心的話,做著違心的事,想想都覺得惡心。
再者,兩次的“照片門”事件,讓他不得不更加小心謹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