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治是少數人的游戲，越往上走玩法越復雜，比過獨木橋都難。好比今天這場合，黑壓壓的一片，真正能殺進決賽的就那么幾個人，絕大多數人政治生涯已經走到頭，盡管心有不甘，卻無力之爭。
督導組組長講完話后，到了緊張刺激的推薦環節，當工作人員發放推薦表后，現場立馬變得混亂，紛紛交頭接耳議論。王江勇扯著嗓子維持秩序，似乎并不管用，還是丁光耀大喝了一聲，才算安靜下來。
喬巖偷偷觀察幾個熱門候選人的神態和表情，城關鎮黨委書記付興海面無表情，似乎志在必得。財政局局長馬長江眉頭緊鎖，神色慌張，縣委辦常務副主任童偉深埋著頭，福田鎮黨委書記劉志民左右張望，顧盼神飛，昨晚突然冒出來的廣安鄉黨委書記牛成杰揮汗如雨，不時地偷瞄著主席臺。
當看到教育局局長姜麗芳時，對方也在看他，眼神里透著焦灼和急切，好似把全部賭注都押到他身上。正在思索如何回應時，桌子上的一陣劇烈震動，他趕緊拿起來，看到是三明區副區長陸茜的電話，不由得瞟向主席臺的丁光耀。
很快，他的手機也響了。是李冉發來的微信，只有兩個字：妥了。喬巖懸著的心落地，陸茜出面，這事兒估計成了。
喬巖至今沒搞明白丁光耀和陸茜的關系，以他對丁光耀的了解，不是那種人，或許就是單純的友誼。但人都在變的，誰又知道心里怎么想的。
丁光耀正拿著筆填寫推薦表，只見他突然放下筆，從衣服里面掏出另一部手機，看了眼掛掉繼續拿筆填寫。他有兩部手機，一部是工作，對外公開的，另一部是生活，只有極少數人知道。不出意外，剛才掛掉的電話也是陸茜的。
推薦工作很快結束，工作人員麻溜地收了起來，清點后立馬裝進檔案袋，當場貼封條，等散會后任曉川親自把檔案袋交給了喬巖。他裝進公文包，跟著丁光耀回到了賓館。
倆人回到房間，丁光耀讓在客廳統計選票，他則關上門進了臥室。宿舍比較老舊，門是三合板材質的，不怎么隔音，隱隱約約能聽到他打電話的聲音，具體說了什么聽不太清。
喬巖顧不得那些，抓緊時間開始統計推薦票。用了一個多小時，結果出來了，十分意外，又在意料之中。得票最高的，居然是環保局局長王海金，水利局局長沈國華緊隨其后，再下來才是付興海。第四名更加詭異，曾經的老領導，地震局局長馬福良。
除了付興海，其他三人都是一伙的，準確的說，代表著本土最強勢力，如果蔡小虎還在，估計穩妥第一。可見，他們在金安縣還擁有著絕對控制權，不知丁光耀看了會作何感想。
喬巖以為童偉的排名不在前面，結果排在第五。其他人有可能拉選票，但他肯定不會，也不敢明目張膽暗箱操作。此舉，應該是看在丁光耀的面子上。
一直很活躍的劉志民，估計昨晚一夜未睡挨個打電話，可他的票數實在少得可憐，只有區區四十多票，不及總票數四分之一，排到了一百多名。自以為人脈很廣，卻給了他一記響亮耳光。
馬長江的票數也不多，排到十幾名，他平時不怎么和人接觸，特別小心謹慎，也沒啥愛好，能有這么多已經非常不錯了。
住建局局長魏季秋排到第六，這個成績相當客觀。還有牛成杰，也殺進了前十，這些人的實力均不可小覷。
再看女領導，排名第一的是渠成鄉黨委書記何紅娟，比第二名高出六十多票，絕對實力碾壓。第二名是文旅局局長李素君，這似乎和沈國華他們是一伙的。第三名是農業局局長周燕，姜麗芳排到了第七，而發改局局長羅珊珊直接到了三十多名，競爭同樣異常激烈。
從推薦名單看，丁光耀在金安縣的根基依舊不穩，基層領導干部對他還是不那么服氣。要不，他看上了人都排到了后面，算是無言抗爭。真正掌握話語權的，還在以陳云松為首的本土派手里。
眾人如此做，也有他們的想法。丁光耀畢竟是過路的，頂多兩三年就離開了，而這些本土派這輩子都離不開，不敢惹，也得罪不起。
喬巖能想象到丁光耀的艱難，他該如何抉擇，是順從本土派，還是按照他的意愿，為金安縣的未來選配新的勢力，接下來，還有硬仗要打。
這時，丁光耀出來了，喬巖將統計結果遞上去，他摸著下巴盯著看了好久，側頭問道：“數據準確嗎？”
“嗯，我反復核對了兩遍，沒有問題。”
丁光耀再次沉默，又過了好大一會兒道：“把推薦票收起來，暫時你先保管著，放到可靠的地方，決不能流傳出去。現在通知江勇縣長，曉川部長過來開會。”
說罷，將統計表折疊起來裝進口袋，撕了張紙重新寫了份名單。
他們在討論，喬巖悄悄離開，拿著這一包推薦表，如同定時炸彈，指不定何時爆炸。該放到哪里呢，感覺哪都不安全，這種絕密的東西，一旦泄露出去，后果不堪設想。
二樓有個活動室，是丁光耀日常健身的，里面還有個小休息室，擺放著幾個書柜。喬巖思來想去，藏在了書柜里，并上了鎖。等處理妥當回到宿舍，手機竟然有三十多個未接來電，估計都是打聽結果的。
王江勇他們十點半進去的，直到下午三點多才離開，午飯也是在宿舍解決的。討論這么長時間，應該是有爭議。不到最后一刻，誰也不知道會如何變。
下午，丁光耀會見了督導組高組長，并讓喬巖把推薦表交給他。快到吃晚飯時，又把財政局局長馬長江叫過來，聊了一個多小時。
馬長江離開時，喬巖看到他神情失落，反應遲滯，打招呼愛理不理，這是不祥預兆？
原定于下午召開的常委會，推遲到晚上八點。開會前，丁光耀安排縣委辦全員待命，并封鎖會場。要求所有領導都不準帶手機進會場，開會期間不得隨意進出。如此嚴陣以待，頗為如臨大敵的感覺。決戰，就在今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