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所言不無道理。

他們這批人，是林福東擔任省委組織部長時面向全國廣納賢才，引進人才。南江省在全國經濟排名靠后，影響力較低，北上廣深虹吸清北人才，南江就退而求其次，降低門檻，只要是985、211的高材生即可。

給出的待遇也相當豐厚誘人，對標清北，遠高于選調生標準，只要來南江就享受副處待遇，還有專項補助資金，在購房購車都有優惠政策。

白雪參加工作半年時間，就趕上全省換屆。在林福東的極力爭取下，選撥一部分優秀人才進入縣委班子擔任實職常委，起點就是別人一輩子達不到的終點，照此速度，三十歲出頭擔任縣委書記也不是夢想。

這才一年時間，又要調整職務，表面看是好事，但省里的意圖究竟如何，不得而知。畢竟，他們這批人是林福東手里選拔的，新任組織部長會不會重視，很難說。

在地方，雖然苦點，但是掌握實權的縣領導。可調回省直部門，充其量是個工作人員。如果沒有背景和關系，估計一輩子都走不出機關。

喬巖和省委組織部長邱世鴻有過短暫接觸，比起林福東相對保守，也比較低調，看不懂這步棋如何走。道：“白雪，你起點比我高，見識比我廣，也非常有主見，在人生路上的關鍵抉擇，任何人的建議都只是參考，只能遵照你對未來的人生規劃做出選擇。不管走哪條路，我都支持你。”

白雪冷得都快站不穩了，喬巖又把外套脫下來給她披上，哈著熱氣催促道：“趕緊回家吧，這天太冷了。”

走了幾步，白雪突然抓住了他的手揣進衣兜里，身子不自覺地往身旁靠。她的手冰冷，喬巖則火熱，冷熱交融，相互傳遞，尤其是指尖碰撞的時候，仿佛靈魂交織，在這冰天雪地里匯集成一首遺憾的夢歌。

有些人，十字路口相遇，明明可以穿過人行道牽手同行，但巨大的車流將時空割裂，只有擦肩而過的邂逅，卻無攜手并肩的緣分。曾經的沖動，化幻成一縷青煙，在凌冽的寒風中撕碎。錯過了，就錯過了，不會再重復昨日的溫存。

白雪緊緊地扣著喬巖的手，行走在空蕩蕩的街頭。誰都不說話，卻彼此知道對方心里想什么。

最終，還是白雪先開口了，淡淡地問道：“喬巖，知道我當初為什么拒絕你嗎？”

喬巖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察覺白雪看不到時，吐了口熱氣道：“以前不知道，現在知道了，你害怕分別，對嗎？”

白雪抱緊了他的手臂，輕柔地道：“這是很大的原因，剛來的時候我不確定能堅持多久，未來的路又在何方，就像現在，命運完全掌握不在自己手中，一紙調令就得離開。不管讓誰做出選擇，都會付出巨大的犧牲。”

“當然，這都是客觀理由，如果遇到真正的愛情，誰都會奮不顧身的。見到你的第一眼，就喜歡上了你，但我不善于表達，更不懂如何去取悅男生，時至今日，都不敢去面對。要不是今晚創造了機會，或許這輩子都不會說這番話的。”

“喜歡一個人，未必需要走到一起。只要心里留出一席位置，這就足夠了。喬巖，不要為了結婚而結婚，一定要遵從內心的真實想法。我希望你將來找一個你愛的人，而不是愛你的人，明白嗎？”

喬巖明白她在說什么，這是在暗示他和姜甜那段短暫的感情。與姜甜稀里糊涂結合，喬巖確實沒有做好思想準備，甚至有些操之過急。年齡的增長，家人的逼迫，輿論的壓力，情感的厭世，讓他沒有考慮太多就做出了選擇，也不追求愛情的質量，直奔結婚去的。

回過頭看看，那段感情確實草率，甚至有些不理智。但他沒有后悔，更不怨恨姜甜，畢竟彼此都付出了許多。金錢上的損失算不了什么，而對方付出的是青春和肉體。

經歷了這段感情，喬巖對愛情已經徹底失去幻想。尤其是年齡的增長，心智的成熟，不可能再有那種純潔的愛情了，即便有，肯定是附加的各種條件。

喬巖淡然一笑道：“你和那位安家輝，是假的吧，當初是為了緩解我和姜甜之間的矛盾，表演給我們看的吧？”

白雪一愣，看著他道：“你看出來了？”

“廢話，太明顯不過了。不過我覺得安家輝人不錯，你真應該考慮一下。”

白雪松開了手，良久道：“怎么說呢，他人確實不錯，但我不喜歡他那種類型。我還是喜歡成熟一點的……”

不知不覺，來到宿舍樓下。聲控燈點亮，照亮了倆人的臉龐。白雪臉頰緋紅，情緒飽滿，眼睛傳神，反觀喬巖，臉色煞白，鼻尖發紫，嘴唇起皮，雙耳凍得通紅。

白雪趕忙把外套脫下來還給他，心疼地道：“要不上去坐會兒？”

這么長時間，喬巖一次都沒去過她宿舍，今晚更不會去。穿好衣服笑了笑道：“不用了，太晚了，你什么時候走，我送你。”

白雪眼神變得柔軟，抿了抿嘴唇道：“不知道，也許很快吧。”

喬巖不想流露出傷感的情緒，微微一笑道：“行了，你上去吧，到時候聯系。”

白雪盯著看了半天，上前來了個大大擁抱，依依不舍松開，頭也不回跑上了樓。

喬巖站在樓下，直到看到她房間的燈點亮才離去。

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今天的場景就像當初王雅離開，那時候 的喬巖情緒波瀾起伏，萬般不舍，而今天，他表現得很從容淡定。離別，這一年他經歷了太多離別，有的人一別就是一輩子。

王家溝全村村民自發到村口送他時，喬巖落淚了，那種不舍混雜著太多復雜情感。與白雪道別，仿佛是與過去的他道別，曾經懵懂無知，幼稚單純，如今的他早已成熟，再表現出那些幼稚失控的行為，反而會讓對方瞧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