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此，毛德明驚出一身冷汗，不知喬巖葫蘆里賣的什么藥，難道這是要給楊清泉平翻？要知道，當年可是他親手把楊清泉送進去的，怎么又……

對方不說原因，他也不敢問，只能照做。

等侯立勇上來后，喬巖開始調研。先來到同層的黨辦（董辦），所有人都齊刷刷地站了起來鼓掌歡迎。

黨辦如同縣委辦，服務于黨委書記，是整個集團的中樞機構，其地位不言而喻。與縣里不同的是，黨辦云集了高學歷精英，而且普遍年輕，不管男女，統一身著工作服佩戴工作證，撲面而來的是朝氣蓬勃，活力滿滿，不像地方那樣死氣沉沉。

此外，辦公環境是開放式的，每人一個工位，上面懸掛著工作小組銘牌。毛德明把幾個副主任和組長叫過來，依次介紹著職責分工。又指著幾個人道：“書記，這位是北大研究生，她是美國哥倫比亞聯邦大學的研究生，這個是南開的，都是這些年陸陸續續招進來的，個個都表現不錯。”

喬巖隨機走到一個女子面前，問道：“你叫什么？”

女子落落大方道：“喬書記好，我叫王雨彤，畢業于哥倫比亞聯邦大學，材料科學與工程專業，于前年通過校招考入華同集團，現在在董辦負責信息撰寫和報送工作。”

聽到這個大學名字，喬巖不由得眉頭一蹙，打量著她又問道：“你考入華同集團就是這個崗位嗎？”

王雨彤道：“我當初報考的是華信能源，后調到黨辦的。”

喬巖若有所思哦了一聲，轉向毛德明道：“材料學研究生，又是留美海歸，現在從事文字工作，不覺得大材小用嗎？”

毛德明看看身旁的侯立勇，辯解道：“書記，是這樣的，黨辦也需要專業人才，在寫材料時常常就遇到專業知識，加上黨辦人員短缺，就從下面抽調了幾個。雨彤現在獨當一面，表現非常優秀。”

高梵給華同集團做的改革方案，喬巖大概了翻看了下，第一項就是合并機構，精簡人員。方案指出，華同集團組織結構比較傳統，還為黨政機關的垂直管理方式，而現代化企業多為扁平化管理，且部室臃腫，人員冗余，需要動大刀進行大幅削減。

按照方案意見，從事行政管理人員至少要對半砍，有的甚至可以直接把整個部室砍掉。職能相近的要整合，非必要的職能可以購買第三方服務，自上而下實現全面瘦身。

黨辦聚集了三四十人，如果算上電視臺報社的人員，達到一百五十多人。到底什么活需要這么多人來干，就這樣還要從下面抽調人員，不出意外，這里面夾雜了很多私貨。

不管多高的學歷，人都是有惰性的。誰都想掙著工資不用干活，喝著茶聊著天周末雙休出去游玩，愜意的日子好不快活自在。再者，都覺得總部好，在省城離家近又沒多少活，二級公司都在下面各縣區，不少還在偏遠荒涼的山溝溝里，寧愿賺得少點，也想調回來。

能調回來的，要么有關系，要么花了錢。光黨辦這群人，放眼望去少說有一半是關系戶。

改革，最困難的人。這邊一啟動，那邊電話就打進來了，這個領導的親戚，那個高管的子女，即便沒關系的，也要想辦法找人說情打招呼，拼盡全力也要守住自身利益。

喬巖今天調研就是摸底，在沒有十足把握之前，不輕易動手。一旦開始實施，甭管誰打招呼說情，決不能開口子。

喬巖又詢問了幾個人，肯定了他們的工作，講了幾句鼓勵的話隨即離開。走出門外問道：“剛才那個王雨彤，是不是總經理助理王琳的女兒？”

侯立勇一愣，微微一笑道：“果然什么都逃不過喬書記的眼睛。”

喬巖無意之中瞟到王雨彤工位上擺放著照片，是她和一個中年女子的合影。左看右看覺得眼熟，回想起剛才開會時的情景，鎖定在黨委常委、總經理助理王琳身上。

如此明目張膽地擺放照片是要表現什么，是剛剛擺放上去讓喬巖看，還是一直就放在那里讓同事看，是滿足自已的虛榮心，還是要彰顯自已雄厚的底氣。

國企接班制在過去很盛行，一個崗位傳三代并不稀奇，有些媒體還大肆渲染子承父業，卻不知宣傳效果適得其反。讓眾人窺探到其中的奧秘，職工子女是不需要通過考試就可以接班的，長此以往形成了閉環，堵死了普通人進入的通道。

隨著時代進步，不管是公務員還是國企職工逢進必考，做不到絕對公平，但給了絕大多數普通人同臺PK的機會。

這個王雨彤如何進來的，讓人存疑。

出了門，喬巖突然問道：“哥倫比亞聯邦大學是什么大學，我怎么沒聽說過？”

眾人支支吾吾回答不上來，喬巖沒再追問。

下到二十八樓，格局和二十九樓差不多，整個一層屬于總經理馬毅哲。

進入辦公室，同樣面積巨大，豪華闊氣。喬巖饒有興趣走到碩大的魚缸跟前，指著一條大魚問道：“這是啥魚？”

馬毅哲裝傻充愣道：“書記，我也不認識，都是辦公室給弄的。”

喬巖扭頭看著行政辦主任徐志瀚，徐志瀚瞄了眼馬毅哲，慌里慌張道：“書記，這是當初買魚缸的時候送的，我也不太懂這個。”

喬巖掏出手機拍了張照片，圖片一識別結果出來了，道：“哦，紅金龍魚，我說這么眼熟，原來是咱們吃的食用油上面有這個圖案，不過這是紅色的，真漂亮啊，兩千塊能不能買了？”

幾人面面相覷，誰也不回答。喬巖故意這么問的，他就是再不懂，也懂領導的品位。整個魚缸里，估計就沒低于萬元以下的。

喬巖又走到辦公室一角，看到擺放著筆墨紙硯，佯裝驚奇道：“馬總，還有這愛好啊，那幅是你的作品？”

馬毅哲湊上前打著哈哈道：“工作不忙了瞎胡寫，登不上大雅之堂。書記，今天聽了你的講話，我馬上整改，嚴格按照上面要求的面積標準落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