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剛蒙蒙亮,整個青蓮公社二大隊就炸開了鍋。
劉家那娘仨昨晚的慘狀,一夜之間就傳遍了全村。
“聽說了沒?劉家那婆娘,身上起了老大一片紅疙瘩,抓得跟血人似的!”
“還有劉海波,聽說得了痔瘡,茅房都蹲不住了!”
“活該!這就是報應!老天爺都看不下去了!”
“可不是嘛!得罪誰不好,去得罪咱們的救命菩薩江醫(yī)生,遭天譴了!”
鄉(xiāng)親們在田間地頭,在院墻角落,議論紛紛,言語間滿是幸災樂禍。
上午,村里的壯勞力們還是依約去了后山。
他們是去給劉豐收打墓的,不是給那三個白眼狼幫忙的。
眾人心里都憋著一股氣,手上的力氣也使得特別大,不到半天功夫,一個像樣的墓穴就挖好了。
而這一天,江沐家的院門,卻一直緊緊關著。
有幾個頭疼腦熱的村民找上門,都被張小月客客氣氣地擋了回去。
“江沐今天身子不得勁,要歇歇?!?/p>
一次是巧合,兩次、三次呢?很快,一個新的消息以更快的速度傳開了——江醫(yī)生,好像不給村里人看病了!
這個消息,比劉家遭報應還讓人恐慌!
“完了完了!這下可怎么辦?”
“都怪劉家那三個挨千刀的!把咱們的活菩薩給氣走了!”
“不行,我們得去找隊長!得去給江醫(yī)生賠罪!”
村民們的怒火,再次被點燃,這一次,全都對準了劉家。
李有柱得了信兒,急得煙袋鍋子都忘了點,一路小跑沖到了江沐家。
“小江啊,小江,開門吶!”
門開了,江沐站在門內(nèi),神色平靜地看著他。
“姑父,什么事這么火急火燎的?”
“我的好同志喂!”李有柱急得滿臉通紅,一把抓住江沐的胳膊,“村里都傳瘋了,說、說你……不打算干了?你可不能撂挑子?。∧阕吡耍蠹一飪嚎稍趺崔k?”
江沐看著他焦急的模樣,心里劃過暖流。
他輕輕拍了拍李有柱的手,示意他冷靜。
“姑父,你覺得我江沐是那種因為一粒老鼠屎,就砸了整鍋湯的人嗎?”
李有柱一愣,隨即大喜過望。
“那……那你的意思是?”
“鄉(xiāng)親們的病,我自然會看?!苯宓恼Z氣很平淡,但內(nèi)容卻讓李有柱的心徹底放回了肚子里。
“不過,”江沐話鋒一轉(zhuǎn),“有些禍害,不除了,我睡不著覺。我擔心他們哪天夜里,會摸進我家院子,給我來一悶棍。”
李有柱聞言,臉色也沉了下來,狠狠一拍大腿。
“你說的對!這幫滾刀肉什么事都干得出來!你想怎么辦?說!我?guī)巳ソo你撐腰!”
“撐腰就不必了?!苯鍝u了搖頭,“對付這種人,得用國家的規(guī)矩來。我要報公安,讓他們這輩子,都別想再出來害人?!?/p>
“報公安?”李有柱先是一驚,隨即重重點頭,“對!就該報公安!誣陷敲詐,毆打醫(yī)生,這罪名夠他們喝一壺的了!這事,我支持你!”
又過了一天,劉豐收出殯。
喪事辦得冷冷清清,除了幾個親族,幾乎沒人去送。
而就在送葬隊伍的哭喪聲還在山間回蕩時,江沐已經(jīng)坐上了李有柱的驢車,朝著公社的方向去了。
“今天公社來一批新知青,我去接一下。你呢?真要去派出所?”李有柱一邊趕著驢,一邊問。
“嗯?!苯蹇粗h方,目光堅定,“斬草,就要除根。”
到了公社,兩人分道揚鑣。
江沐熟門熟路地找到了公社派出所。
所長認識江沐。
見到江沐就和他打招呼。
“江醫(yī)生?稀客??!快坐!”所長熱情地遞過一杯搪瓷缸子。
江沐沒跟他客套,開門見山,將劉家三口如何鬧事、如何誣陷、如何堵門威脅的經(jīng)過,一五一十地陳述了一遍。
所長的臉色,隨著江沐的講述,越來越黑,最后一拍桌子,額上青筋暴跳。
“反了他們了!連救死扶傷的醫(yī)生都敢訛詐!這還得了!”他當即站起身,對著門外吼了一嗓子,“小張!小劉!都給我過來!”
兩個年輕的公安立刻跑了進來。
“所長,啥指示?”
“帶上家伙!跟我去二大隊!抓人!”
……
劉海波和劉海洋兄弟倆,剛給他們爹的墳頭培上最后一鏟土,還沒來得及喘口氣,一副冰冷的手銬,就鎖住了他們的手腕。
他們的娘,也從家里被揪了出來。
當三個人被押到還在冒著青煙的墳前時,徹底懵了。
面對公安同志的嚴厲審訊,這三個欺軟怕硬的貨色,心理防線瞬間崩潰,哭爹喊娘地把所有事情都招了。
而此時的江沐,已經(jīng)搭上了去往縣城的班車。
他要去見一個人——沈焱。
在縣委大院門口,江沐被警衛(wèi)攔下,但他只報了沈焱的名字和自己的名字,警衛(wèi)便立刻打了個電話,隨即恭敬地放行了。
辦公室里,沈焱見到江沐,臉上露出詫訝,緊接著便是一抹緊張。
“小江?你怎么來了?是不是陳老他們……”
他心里一緊,以為是那幾位被他秘密安排在青蓮公社二大隊養(yǎng)病的老爺子出了什么狀況。
“沈大哥,你別緊張?!苯鍞[了擺手,“陳老他們都好得很。今天來,是我自己有點私事,想請你幫個小忙?!?/p>
聽到這話,沈焱才松了口氣,隨即好奇起來。
在他眼里,江沐一直是個沉穩(wěn)得不像年輕人的角色,能讓他親自跑到縣里來找自己的,絕非小事。
“私事?你說。”
江沐便將劉家的事情,簡略地說了一遍。
他沒有添油加醋,只是客觀陳述。
沈焱靜靜地聽著,臉上的表情從輕松慢慢變得陰沉,手指無意識地在桌上有節(jié)奏地敲擊著。
等江沐說完,他拿起桌上的紅色電話機,撥了幾個號碼。
“喂?我沈焱……對,青蓮公社二大隊,有三個刁民,誣告敲詐醫(yī)生……性質(zhì)極其惡劣……對,從重、從嚴、從快處理!”
幾個電話,不過三五分鐘。
掛斷電話后,沈焱看著江沐,臉上恢復了溫和的笑容。
“放心吧,小江。這件事,到此為止了。”他語氣平淡道,“他們,出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