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
幾個衙役嚇得腿一軟,手中的水火棍都掉在了地上。
圣上口諭,抗旨不遵。
這頂大帽子扣下來,誰也戴不起。
張鐵猛地抬起頭,布滿血絲的雙眼爆發(fā)出驚人的亮光,他瘋了一樣地撲到棺材前,用手去摳那棺材釘。
“開!開棺!求許大人為我妻女做主啊!”
劉暢見狀,一咬牙,對著手下喝道:
“還愣著干什么!開棺!”
幾名衙役再不敢遲疑,連忙上前,用撬棍,“咯吱咯吱”地撬開了棺蓋。
一股淡淡的尸腐之氣混合著棺木的味道,彌漫開來。
百姓們下意識地后退了半步,捂住了口鼻。
許元卻面不改色,他親自走下堂前,來到棺木旁邊。
他沒有絲毫的嫌惡,反而蹲下身,仔細地審視著那具已經(jīng)有些浮腫的女尸。
“諸位鄉(xiāng)親,都看清楚了。”
許元的聲音沉穩(wěn)而有力,引導著所有人的視線。
他先是指向死者張王氏那青紫色的脖頸。
“這里,有一圈清晰的勒痕。這說明,死者生前,曾被人用繩索之類的東西,從背后死死勒住過脖子。”
接著,他的手移到了尸體的胸腹部,那里有幾處不甚明顯的皮下淤血和凹陷。
“還有這里,有明顯的鈍器擊打傷。這說明,兇手在行兇之時,手段極為殘暴。”
最后,許元輕輕撥開死者被江水泡得發(fā)白的頭發(fā),露出了她那殘缺的右耳。
“最關(guān)鍵的,是這里。”
他的聲音陡然拔高。
“死者的右耳耳垂,被人活生生地咬了下來!”
嘶——
人群中響起一片倒吸冷氣的聲音。
許元站起身,目光如炬,直視著渾身抖如篩糠的宋文。
“勒痕,毆傷,咬傷!”
“宋大人,你現(xiàn)在還敢告訴本官,告訴這滿堂的百姓,她們是失足溺亡嗎?”
他一步步走回堂上,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宋文的心臟上。
“如此清晰的他殺之證,就擺在你的眼前,你的仵作難道是瞎子嗎?看不見?”
“還是說,你這個長安縣令,明知是兇殺,卻為了某些不可告人的目的,故意將其定為意外?”
許元的聲音,如同臘月的寒風,刮得宋文臉上一陣陣生疼。
“你將人命視作草芥,將律法玩弄于股掌,你這官,是怎么當?shù)模 ?/p>
“你……你……”
宋文的嘴唇哆嗦著,面如金紙。
他被許元這番話,逼到了懸崖邊上,退無可退。
此刻,他知道,包庇是肯定包庇不住了。
他唯一的生路,就是咬死證據(jù)不足!
“就算……就算是他殺!”
宋文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嘶聲狡辯道。
“可兇手是誰?證據(jù)又在何處?”
他猛地一指堂下的王遜一家,聲音尖利。
“你憑什么就認定是王家所為?你憑空污蔑朝廷命官的親眷,該當何罪!”
他似乎找回了一絲底氣,梗著脖子,死死地盯著許元。
“許大人,你說她們不是溺亡,那你倒是說說,她們究竟是怎么死的?”
“你若是拿不出鐵證,今日之事,本官定要上奏陛下,參你一本!”
他相信,許元絕對拿不出能一錘定音的證據(jù)。
“鐵證?”
許元聞言,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等的就是這句話。
“好,本官今日,就讓你死個明白。”
許元眼神一厲,猛地一拍驚堂木,厲聲喝道。
“來人!”
“將王宸,給本官拿下!”
此令一出,劉暢等長安縣的衙役,卻遲疑了。
他們下意識地看向宋文,又看了看那邊氣焰囂張的王遜。
一邊是頂頭上司,一邊是官宦之家。
他們這些小小的衙役,誰也不敢動。
王宸更是嚇得臉色慘白,連連后退,躲到了他父親王遜的身后。
“誰敢!”
王遜挺身而出,如同一只護崽的公雞,怒視著許元。
“我兒乃是良善之輩,豈容你在此隨意拿捏!”
公堂之上,一時間陷入了僵持。
許元看著這荒唐的一幕,怒極反笑。
“好,好一個長安縣衙。”
他緩緩點頭,隨即,猛地提高了音量,對著衙門之外,發(fā)出一聲穿云裂石般的斷喝。
“大理寺辦案,閑雜人等退避!”
話音剛落。
“踏!踏!踏!”
一陣整齊劃一,沉重如山的腳步聲,從門外傳來。
緊接著,十幾名身穿黑色勁裝,腰佩制式橫刀,眼神冷厲的大理寺衙役,如狼似虎般沖了進來。
他們身上那股肅殺之氣,與長安縣衙這些懶散的衙役,形成了天壤之別。
為首的一人,對著許元單膝跪地,聲如洪鐘。
“大理寺總捕頭趙五,前來聽令!”
原來,這才是許元之前附在劉暢耳邊,真正的命令!
讓劉暢去王家傳人的時候,順道去大理寺,調(diào)人手過來!
他知道,長安縣令宋文,既然敢如此斷案,那斷然不會配合自己,所以這才讓劉暢去大理寺帶人。
這一刻,宋文的臉色,徹底化為了死灰。
他明白了,從一開始,他就落入了許元的算計之中。
這個年輕人,心思之縝密,手段之狠辣,簡直駭人聽聞。
“拿下。”
許元淡淡地吐出兩個字。
“是!”
趙五起身,一揮手,兩名大理寺衙役便如鷹隼撲兔一般,瞬間越過人群,一把就將躲在王遜身后的王宸給揪了出來。
“放開我!你們放開我!”
王宸驚恐地尖叫著,手腳并用地掙扎。
“爹!救我!救我啊!”
然而,那兩名大理寺衙役的手臂,如同鐵鉗一般,死死地鎖住了他,讓他動彈不得。
他們拖著王宸,就像拖著一條死狗,直接扔在了公堂中央。
許元緩緩走下堂來,居高臨下地看著癱軟在地的王宸。
“王宸,本官再給你最后一次機會。”
“現(xiàn)在認罪,尚可算你自首,報由陛下圣裁,或可留你一條性命。”
他的聲音冰冷,不帶一絲感情。
“若是等本官將最后的鐵證擺出來,到那時,神仙也救不了你。”
王宸渾身一顫,眼中閃過一絲極致的恐懼,但隨即又被僥幸所取代。
他抬起頭,依舊嘴硬。
“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人不是我殺的,不是我……”
他還在裝傻。
“好。”
許元點了點頭,不再廢話。
他的目光,落在了王宸那只纏著繃帶的右耳上。
“你的耳朵,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