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秋霜找不到說‘不行’的理由。
和米家比,溫家簡直就是天堂,而且現在還有紀家這么個食堂,她留下來每天都能吃得飽飽的還不用受氣。
這樣的日子簡直像老鼠掉進了米缸里,放在以前她想都不敢想自已能這么舒服的養胎,晚上睡覺做的都是美夢。
可事有兩面。
溫家人睡覺做的是美夢,紀家人……則是噩夢連連。
尤其是剛從岳家回來的紀老大和紀老三,他們哥倆不過是陪媳婦把紀澤拿回來的東西送一趟給岳家,哪成想回家之后家里的‘天’變了。
頂著生產隊里社員異樣的眼光,聽著大喇叭筒子里自家小妹對溫慕善哭哭啼啼的道歉。
看著溫家人在他們家連吃帶拿,老爺子一聲不吭……
紀老大和紀老三尚且還能穩得住,他倆的媳婦——紀家大嫂和三嫂,那是一點都看不下去了!
是想破腦袋都想不明白,怎么回娘家一趟,再回來,婆家就要讓人給端了?
不敢問公爹緣由,妯娌兩個直接殺到了婆婆跟前。
廖青花還頂著個濕抹布要死要活的裝病呢,紀大嫂見狀愁的不行:“娘,這都啥時候了你咋還在這兒躺著?”
聽動靜就知道來人是誰,廖青花連眼皮子都懶得睜。
她長吁短嘆:“誒喲,我這渾身難受,不躺著干啥?”
“娘!”紀三嫂急的直上火,“那老溫家都要把咱家吃空了你不知道啊?我看咱家米缸都見底了,你就不想著攔一攔?”
這是埋怨她呢?
廖青花嘴角下拉:“我老天拔地的能攔住誰?”
她兒子背地里給寡婦錢她都攔不住呢,她在家里算個屁啊!
她嘟嘟囔囔:“都不拿我當回事,我就是找根繩子要上吊,死老頭子都不帶攔一下的。”
“都巴不得我早點死,沒一個把我老太太放在眼里,老二老二不聽話,找個媳婦指著我鼻子罵,我算啥?我被罵到地縫里都不敢還嘴。”
“還逼著我閨女拿大隊廣播道歉,我倒是攔了,有啥用?現在不還拿喇叭筒子給她溫慕善道歉呢嘛!”
“都不拿我當人,不拿我娘倆當人,都是黑心爛肺的王八犢子,心里就想著娘家,一個兩個的拿著我的東西給自已娘家人喂的肥肥的,一點兒不知道感恩,吃完一抹嘴還要來我這老太太跟前耍厲害……”
“全是白眼狼,吃我的拿我的,反過來還埋怨我……”
她說到最后,已經讓人分不清罵的到底是誰了。
紀家妯娌兩個臉色一陣青一陣紅,都聽出來婆婆這是指桑罵槐連帶著她倆一塊罵呢。
可現在不是計較這個的時候。
紀三嫂打斷老太太的絮叨:“娘,都這時候了你就別說這些有的沒的了。”
“家都要被溫家人給搬空了,你還挑這些理有啥用啊?”
被她煩的不行,廖青花猛的睜開眼,咬牙切齒:“我都說了我沒用我沒用,你還想讓我說啥?”
她要是說話有用,她還用得著裝病?
不就是因為連豁出去尋死都沒人管她、沒人聽她的,她這才氣得干脆在這兒一躺,啥都不管了嘛!
“你們就是這么逼我也沒用,溫家搬咱家糧食的事我管不了,你們也不是剛回來,咱家出啥事了你們光是聽廣播都能聽明白個大概。”
“你們小姑子不是在喇叭里說的挺清楚嗎?”
“她豬鼻子插蔥不知道咋裝大象好了,偷著穿溫慕善衣服和知青搞對象,抹黑溫慕善名聲被溫慕善帶人抓個正著。”
“你們爹的意思就是這事兒是咱理虧,理虧就得賠人家,這不,家里糧食全賠進去了。”
她拉著張老臉,垂下的眼皮遮住眼里的精光,故意把話說得夸大。
“這是你們回來的早,你們要是再晚回來幾天,說不準房子都要給老溫家。”
“沒看人家現在就在咱家大搖大擺的不拿自已當外人嗎?”
聞言,紀家大嫂和三嫂對視一眼,都能看到對方眼底的凝重。
紀大嫂:“這么嚴重?”
廖青花點頭:“家里錢票全搶走了,你們爹也認給,都這樣了你們說我能不病嗎?擱誰誰不氣病?”
一聽錢票全搶走了,紀三嫂嘴巴張得老大:“他們瘋了?強盜啊?”
“不是,就這么點事,至于嗎?嬌嬌也不是沒給她道歉,這不是得理不饒人嗎?”
“何止啊!還有更得理不饒人的!”廖青花把溫慕善對紀澤開出的那幾條賠償條件往夸張了復述一遍。
臉色都不用裝,陰沉的很真實。
“……這都是她開的條件,不然就要搞臭老二的名聲,要鬧去老二部隊,哎……咱家是讓她給拿住了,我是沒法子了。”
話落,屋子里半晌沒人說話。
紀三嫂后槽牙都咬酸了,忍不下去開了口:“這也太過分了!哪能就這么順著她?”
紀大嫂點頭:“這么下去是不行,她要是要挾起來沒完沒了,二弟和爹還準備順著她一輩子?”
“這么下去什么時候是個頭?要啥給啥,心都養大了,二弟這哪是娶媳婦,分明是娶個祖宗。”
同樣都是紀家兒媳,她倆以為給娘家拿點東西就了不得了,誰知道溫慕善這剛一進門,直接拉著娘家來紀家吃大戶了。
這么一比……紀大嫂和紀三嫂心里一個比一個不得勁。
紀三嫂酸的不行,扭身就往外走:“我找她去!”
看她氣洶洶的,廖青花嘴角微微上挑,卻還記得溫慕善有多難纏,忙指揮大兒媳也去幫忙。
“老大媳婦你快跟過去看看,別讓老三媳婦吃了虧,你是當大嫂的,你說話溫慕善得聽……”
被她這么一攛掇,紀大嫂也覺得自已不去找溫慕善談談不行了。
“娘我過去看看情況,你就在這兒等消息吧。”她把話說得篤定,“這事我和三弟妹肯定幫家里解決了。”
到時候她和三弟妹一個唱白臉一個唱紅臉,她就不信溫慕善還能這么不要臉!
“還有錢和票!”廖青花扯個脖子對著大兒媳背影喊,生怕大兒媳忘記把錢票給要回來。
紀大嫂背對著她做了個拿捏的手勢,信心十足。
“放心吧娘,我都記著呢,你就瞧好吧。”
太可靠了!
廖青花當場表演了個垂死病中驚坐起,連聲說好——
“好好好,還得是老大媳婦頂事,我等著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