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煜霆已經等不及了,他捏了捏拳頭,關節發出“咔吧”的脆響。
“嫂子,那還等什么!”
“咱們現在就去桐南村,把那個叫高大山的給抓起來!”
“抓?”沈余蘿瞥了他一眼,有些無語,“用什么理由抓?”
“當時我就逮住他了,可是東西被他轉移走了,沒證據啊!”
顧煜霆臉上的興奮勁兒也褪了大半。
是啊,他們沒有證據。
空口無憑,就算找上門去,人家死不承認,他們又能怎么樣?
沈余蘿倒是若有所思:“不過,蘭丫頭既然說了這個高大山手腳不干凈,這就給了我們一個方向。”
她的紅唇微微勾起,帶著一絲狡黠:“到時候讓你哥就往這方面查!”
……
而此時此刻,村里的茅廁里。
沈余芯正扶著墻,雙腿發軟地走了出來。
她一張原本還算清秀的臉,此刻已經慘白如紙,沒有半點血色。
一半,是拉肚子拉到虛脫。
另一半,是被活活氣的!
“嘩啦——”
肚子又是一陣翻江倒海的絞痛。
沈余芯死死地捂著肚子,額頭上滲出了一層細密的冷汗。
沈余蘿!
又是沈余蘿那個賤人!
她精心策劃了那么久,眼看著就要洗白自己了,可是沈余蘿一出現……全完了!
所有的一切,都被那個賤人給毀了!
想到今天在河邊,全村人看她時那種鄙夷、唾棄、嘲弄的眼神……
想到她跪在地上,像條狗一樣苦苦哀求……
想到她被迫吞下那包“老鼠藥”,在地上痛苦打滾的丑態……
沈余芯的心,就如同被泡在了臘月的冰水里,拔涼拔涼的。
名聲……
她在這桐花村的名聲,算是徹底爛了!臭了!
茅廁里那股熏人的惡臭,混合著她身上河水的泥腥氣,幾乎要將沈余芯的五臟六腑都給頂出來。
冷!
刺骨的冷!
河水混著汗水,濕透了她身上那單薄的衣服,緊緊地黏在皮膚上,像是無數只冰冷的手,抓著她不放。
“阿嚏——!”
一個響亮的噴嚏,讓她本就虛軟的身體狠狠一晃,差點沒站穩。
不行!
絕對不能生病!
沈余芯的腦子里,警鈴大作。
以知青院里那些人現在對她的態度,一個個恨不得都上來踩她一腳。
她要是真病倒了,別說指望誰來照顧,他們不往她嘴里灌一碗黃連湯都算是發善心了!
到時候,她怕是會無聲無息地病死在這張冰冷的土炕上!
死?
她怎么能死?
她還沒讓沈余蘿那個賤人付出代價,怎么能就這么窩囊地死在這個窮鄉僻壤!
一股不甘和怨毒,像是一團烈火,瞬間從她的心底燒了起來,驅散了身上些許的寒意。
她要活著!
她要好好地活著,親眼看著沈余蘿不得好死!
沈余芯咬著發白的嘴唇,用盡全身最后一絲力氣,扶著墻,一步一晃地朝著知青院的方向挪去。
剛走出沒多遠,迎面就走來兩個扛著鋤頭的村民。
那兩人一看到她這副鬼樣子,先是一愣,隨即,那眼神就變得無比嫌惡,像是看到了什么臟東西。
沈余芯心頭怒火中燒,指甲深深地掐進了掌心。
可她現在什么都做不了。
她只能低下頭,垂下眼簾,露出一副楚楚可憐、備受打擊的模樣,試圖博取一絲同情。
然而,這招已經不好使了。
村民們已經徹底看透了她那張漂亮臉蛋下的蛇蝎心腸。
兩人像是躲避瘟疫一樣,繞著她走了過去。
在擦肩而過的一瞬間,其中一個婦人還故意捏著鼻子,用不大不小的聲音說了一句。
“我的娘欸,這是掉茅坑里了嗎?怎么這么臭!”
另一個男人“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接茬道:“我看啊,這騷臭味兒都腌入味兒了吧!”
轟——!
那毫不掩飾的嘲諷和鄙夷,像是一記響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了沈余芯的臉上。
一股腥甜的血氣猛地沖上喉頭,她差點一口血噴出來!
腌入味兒了?
這些泥腿子!這些蠢貨!竟敢這么羞辱她!
沈余芯死死地攥著拳頭,身體因為極致的憤怒和屈辱而劇烈地顫抖著。
可她終究還是沒敢回頭。
她只能把所有的恨意,都死死地壓在心底,加快了腳步。
終于,知青院那破舊的院門,出現在了眼前。
她推開門,院子里空無一人。
也好,省得再看那些幸災樂禍的嘴臉。
沈余芯哆哆嗦嗦地沖進灶房,也顧不上那堆柴火是誰辛辛苦苦砍回來的,抓起一把就往灶膛里塞。
她的手凍得又紅又僵,劃了好幾次火柴,才終于點燃了引火的枯草。
“呼——”
微弱的火苗舔舐著干燥的木柴,升騰起一股嗆人的濃煙,熏得她眼淚直流。
可她卻一動不動,貪婪地將冰冷的雙手湊近灶膛口,感受著那來之不凡的溫暖。
等到火燒旺了,她才哆哆嗦嗦地舀了水倒進鍋里。
“咕嘟……咕嘟……”
鍋里的水漸漸燒開,蒸騰起滾滾的熱氣,讓這間陰冷的灶房,總算有了幾分活人的氣息。
沈余芯就這么守在灶膛前,任由那溫暖的火光烘烤著自己。
濕透的衣服,在高溫下蒸發出陣陣白汽,帶著一股難言的霉味。
她的身體在一點點回暖。
可她的心,卻比三九寒冬的冰坨子還要冷,還要硬。
“沈余蘿……”
她從牙縫里擠出這個名字,每一個字都淬滿了劇毒。
“你給我等著!”
“今天我所受的所有屈辱,來日,我必定會千倍百倍地還給你!”
“我發誓!”
灶膛里,火焰熊熊燃燒,將她那張慘白而扭曲的臉,映照得忽明忽暗,如同地獄里爬出來的惡鬼。
灶膛里的火焰,舔舐著沈余芯冰冷的四肢百骸,驅散了那股幾乎要將她凍僵的寒意。
但身上的黏膩和惡臭,卻像是長在了皮膚上,怎么也揮之不去。
沈余芯咬著牙,用瓢一勺一勺地將滾燙的熱水舀進木盆里,又兌了些冷水。
關上灶房門,她飛快地脫下身上那件濕透的、散發著霉味和腥臭的衣服,用一塊破布巾蘸著熱水,狠狠地擦拭著自己的身體。
滾燙的熱水一接觸到凍得發麻的皮膚,激起一片刺痛的紅。
可沈余芯卻像是感覺不到疼,反而覺得有種病態的快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