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邵年單手搭在方向盤上,聽見黎半夢那邊傳來“咔嚓”卡扣的聲響,便踩下了油門。
車子駛出宗家老宅。
忽然之間,星星點點的雨滴落在前擋風玻璃上。
下雨了。
誰也沒有說話。
空調出風口,夾著一個車載香薰。
黎半夢很熟悉。
是她安上去的。
但是香薰已經用完了,沒有味道,只有裝飾的作用。
她無聊的伸手扒拉兩下。
宗邵年的聲音傳來:“里面的香薰片沒了。”
“是啊,需要定期補的。”
“一直都是你在補,”他說,“司機說,是你手工做的。”
黎半夢“嗯”了一聲。
宗邵年很想說,再做一點。
他聞慣了這個味道。
可他又不想有求于她。
不就一個香薰片么?
不聞就不聞了。
黎半夢輕聲道:“我還是要回黎家別墅。”
宗苑……
她是半步都不想踏入了。
“我也沒想讓你住回宗苑,”宗邵年音色冷冷,“少自作多情。”
黎半夢呵了一聲:“那正好。”
不過,宗老太太那邊怎么交代?
“奶奶派人盯著了嗎?”她問,“追問起來,我們怎么搪塞。”
“奶奶的眼線,還安插不進宗苑里。”
黎半夢點點頭:“行。”
她應著,扭頭看向車窗外。
年少情深的兩個人,為什么也會走到相看兩厭的地步。
她不懂。
也不想懂。
不說話的時候,氣氛很低迷沉悶。
但兩個人說話的時候,一開口也都不是什么好語氣。
雨越下越大。
黎半夢卻不想坐宗邵年的車了。
只想離他遠遠的。
她正想說,前面路口把她放下,她坐公交回去。
包里也有傘。
突然,宗邵年猛地踩下剎車。
黎半夢身體不受控制的往前一傾,又被安全帶牢牢的綁回座位上。
這是怎么了?
她表情浮現出迷茫。
而宗邵年已經解開安全帶,抓起雨傘迅速的下了車。
動作行云流水,一氣呵成。
宗邵年撐開傘,繞過車頭,往路邊走去。
黎半夢這才看見,路邊站著一個人。
仔細一看,竟然是付妤妍。
付妤妍就這么站在雨里,渾身上下都淋透了。
宗邵年的傘往她頭頂遮去,同時脫下了外套,仔細的披在了她的身上。
黎半夢將車窗稍微降下來了一點。
她聽見宗邵年說:“阿妍?你在這里干什么?”
付妤妍什么都沒有說,只是撲進他的懷里,環住他精壯的腰身。
宗邵年一手撐傘,一手輕撫她的后腦。
黑夜中,雨幕下,兩個人靜靜相擁。
真是好一出蕩氣回腸的愛情故事,黎半夢想。
而她是那個觀眾。
但她,也是宗邵年的妻子啊。
“這么大雨,你就站在路邊,淋感冒了怎么辦?”宗邵年語氣里都是關心和急切,“你就這么糟蹋自己的身體嗎?”
付妤妍緊緊的抱著他:“阿年,別罵我了,我只是……想見你了。”
她帶著哭腔說道:“我知道我自己不該這樣任性的,我很傻,可是我控制不住我自己。我也知道,我現在還沒有資格進宗家的門,所以我就遠遠的站在這里,等你經過。”
“沒想到下雨了,我沒帶傘,我也不敢給你打電話,怕你還在老宅里,不方便接……”
宗邵年緊皺著眉,為她擦去臉上的雨水和淚水。
那么溫柔,那么小心翼翼,如同對待珍寶。
而黎半夢哭的時候呢,他在干什么?
哦,他根本沒見過她掉眼淚。
黎半夢總是躲起來哭。
她不想她的眼淚惹他心煩,也因為她的性子過于要強,不愿意流露出脆弱的一面。
卻原來,宗邵年在面對女人眼淚的時候,是如此的有耐心。
“對不起,阿年,”付妤妍抽泣著,“我又給你添麻煩了。”
那楚楚可憐,我見猶憐的樣子……
別說宗邵年了,就是黎半夢見了,也覺得心疼啊。
“我這樣是不是很不好,”付妤妍仰頭,望著宗邵年,眼圈紅紅的,“阿年,不然,我還是再去國外待一陣吧。在北城的我,在你身邊的我,情緒總是失控,總是想和你待在一起。”
“我一想到你和黎半夢正在老宅里吃飯,見家人,我就嫉妒……阿年,我真的很嫉妒……”
付妤妍說不下去了,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宗邵年一遍遍給她擦著眼淚:“傻阿妍。先上車。”
他攬住付妤妍的肩膀,朝車子的方向走去。
黎半夢看見他這個動作,想起了在老宅時,他故意摟她,秀恩愛給宗家人看的場景。
他做的生硬,刻意。
她也覺得抵觸。
她以為是他不太擅長,結果,只是因為人不對。
在付妤妍面前,他非常自然。
愛和不愛的區別,就有這么明顯。
雨很大。
一把傘勉勉強強的遮住兩個人。
宗邵年將傘往付妤妍那邊傾斜,自己大半個肩膀都淋著雨。
昂貴的西裝上沾滿雨水。
來到車門旁邊,宗邵年停頓了一秒,隨后拉開了副駕駛的車門。
付妤妍這才看見黎半夢,驚呼了一聲:“你在車上?”
“不然呢。”黎半夢心平氣和的回答,“我還能在車底?”
由于車門敞開,雨水飄了進來。
黎半夢的裙擺被淋濕了。
她看著宗邵年。
這是幾個意思?
要她下車,騰出副駕駛的位置給付妤妍坐么?
果不其然,宗邵年命令道:“下車。”
其實黎半夢早就想下車走人了,只是剛剛看得有點入神,忘了。
可是,自己下車,和被趕下車,那就是兩個概念了。
付妤妍輕聲道:“沒關系的阿年,我坐后面就行了。”
“不,你比黎半夢更有資格坐副駕駛。”
見黎半夢沒有半分挪動的意思,宗邵年眸光沉了下去:“還不滾?”
付妤妍連忙拉了拉他的衣袖:“別這樣兇。我坐哪都一樣的,只要,你心里的位置是留給我的,就好。”
她作勢就要去拉后座的車門。
黎半夢沒有要賴著的意思。
只是覺得心寒。
夫妻一場,他怎么可以冷漠無情到這個地步。
黎半夢伸手想要去攏起裙擺,然后下車。
但她這個動作,卻被宗邵年誤解為,她想要去關車門。
當即,他扣住黎半夢的手腕,直接強勢大力的將她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