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邵年的手一頓。
邵年哥哥?
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聽見這個稱呼了。
那是獨屬于黎半夢的昵稱。
只有她,會跟在他身后,一聲一聲的喊著。
從十歲到二十歲,再到如今,他快要到三十歲的而立之年了。
黎半夢貫穿了他的青春年少。
“你啊你,”宗邵年的指尖,落在黎半夢的額角,輕輕的替她將凌亂的發絲撥開,“我到底該拿你怎么辦才好。”
他竟然很喜歡她現在睡著的模樣。
乖巧。
安靜。
勾起他內心深處最柔軟的地方。
可是,一旦黎半夢蘇醒,她就不會是這副模樣了。
她會豎起渾身的刺,會躲避他,說話也是陰陽怪氣,難聽得很。
“如果,我們能回到從前,回到付妤妍沒有出現的時候,那該多好……那時候,我是真心實意的想要和你一生一世。”
“可是我們回不去了。但是黎半夢,現在,此刻,我竟然動了繼續和你一生一世的念頭。”
“你背叛了我,黎半夢。”
“我問過你,你愿意打掉孩子,和裴淮聲劃清界限,那我就可以和付妤妍斷得干干凈凈……你卻不信我。”
“也是,”宗邵年自言自語,“你不該信我。”
他慢慢收回手。
睡夢中的黎半夢,感覺不到指尖落在臉頰的觸感,開始變得不安。
她的眉頭緊緊的蹙著。
“邵年哥哥,你不要喜歡付妤妍好不好。”她喃喃的說著夢話,“她是救了你,但這不代表,你就要喜歡她。”
“我要是在的話,我也會毫不猶豫沖進去救你的。”
“我從十歲的時候,就被奶奶許配給你了,我一直都知道我是要當你的新娘的……”
“邵年哥哥,我必須要嫁給你。”
黎半夢的身子越發的蜷縮著,下巴隱入被子里,被噩夢纏住。
“付妤妍她不是什么好人,你不能被她迷惑了。”
“就算你不喜歡我了,你也應該喜歡一個清清白白,各方面都配得上你的人。”
“她要比我好,比我好很多很多才行,付妤妍心機重,不可以留在你身邊……邵年哥哥,邵年哥哥!”
夢中,黎半夢看見了宗邵年的背影。
離她遠去。
她急切的馬上去追,結果跑了兩步被自己給絆倒了,摔倒在地。
這一摔,黎半夢睜開眼睛,醒來了。
她眼神還有些渙散,無法聚焦。
兩秒之后,她看見了坐在床邊的宗邵年。
她立刻彈坐起來,后背靠在床頭:“你,我,我……你不睡覺,盯著我干什么?”
“你做噩夢了。”
宗邵年神色淡淡。
昏黃的燈光將他的面容照得柔和了不少,沒有了白日的鋒利。
黎半夢回想起夢中的場景。
就瞇了這么一會兒,她怎么都能做夢。
肯定是最近太累了,事情太多。
“你怎么知道?”黎半夢問,“我,是不是說夢話了?”
“嗯。”
黎半夢咬咬唇,覺得有點丟臉,但又很好奇:“我說什么了?”
“你說——”宗邵年拖長聲音,“你很愛我。”
黎半夢:“…………”
怔了兩秒,她有些底氣不足的反駁:“才沒有,你在撒謊。”
“你自己做了什么夢,會說什么話,你心里沒數嗎?”
就是有數,所以她才底氣不足啊!
她夢見了兩家商量婚事的時候,宗邵年拒絕履行婚約。
她拉著他的手,求著他回心轉意。
所以,她很有可能會說出一些告白的夢話,被宗邵年聽見。
但!
黎半夢打死也不能承認啊!
“嗯?”見黎半夢沉默下來,宗邵年追問,“夢見什么了?”
“沒什么。”
黎半夢偏過頭去,不愿意再提。
從宗邵年移情別戀,愛上付妤妍開始,她卑微了整整五年。
五年都挽不回一個男人,換不來一次真心相待……她已經絕望了。
這個男人,不是她的良人。
她早該清醒的放手了。
至于這個夢……也不過是做夢而已,代表不了任何東西。
宗邵年卻湊了過來,薄唇擦過她的臉頰,伸手將她的頭擺正,面朝著自己。
“黎半夢,我們之間,”他音色低低的,沙啞,“是該來一次徹頭徹尾的改變了。”
她不解:“改變什么?”
“關系。”
現在這種劍拔弩張,針鋒相對的關系,要換一換了。
夫妻一場,青梅竹馬,不該淪落到這般地步。
兩看生厭。
黎半夢眼睛一亮:“你同意離婚了?”
宗邵年的臉色一沉:“我什么時候說要離婚了?”
“你剛剛說的啊,改變我們的關系。”黎半夢振振有詞,“我們現在是夫妻,那要改變的話……不就是離婚,從夫妻變成陌生人!”
她完全曲解了宗邵年的意思。
宗邵年想要的改變……
是變好。
而不是變壞!
但是看著黎半夢一提到離婚,興奮期待的樣子,宗邵年心底就竄起一股無名火。
看著宗邵年陰沉的表情,黎半夢似乎猜到了一些。
“難不成,你想修復我們的關系?”她試探性的問,“你沒毛病吧?”
她還伸出手,去探宗邵年的額頭。
溫度正常。
宗邵年冷哼一聲,撥開她的手,起身走了。
留下黎半夢一臉茫然和無語。
又抽的哪門子瘋。
冷冰冰硬邦邦的,像塊磚頭似的,有話也不說,也不愿意溝通,動不動就擺臉色。
“切。”
黎半夢重新躺下,抱著被子,閉上眼睛。
她感覺到床往下一沉。
宗邵年也躺下了。
兩個人的中間,仿佛隔著一道銀河。
誰也不會逾越。
“好好準備出席晚宴,”宗邵年說,“這一次,你休想再出任何幺蛾子。”
他已經栽在她手里好幾次了。
所以,這場晚宴,他絕對不能再被黎半夢算計。
黎半夢哼哼兩聲:“你就這么怕我搞事情啊……我都答應陪你去了,你還擔心什么。”
“誰知道你在想什么。”
宗邵年這一次,防黎半夢真的防得很死。
第二天一早,黎半夢下樓的時候,發現自己畫室里的東西都被搬到宗苑了。
得。
連畫廊都不讓她去了。
這晚宴很重要嗎?不,是宗邵年的面子重要。
他要是不帶著黎半夢出席,背后不知道有多少人會嘲笑他搞不定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