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你一味的偏袒縱容付妤妍,她會有這么大的膽子嗎?你早點看清楚她的真面目,這些事情都不會發生!”
郁晚晚一口氣說完,噼里啪啦的像是機關槍掃射似的。
“不過,你還是有點用的,”郁晚晚話鋒一轉,“要不是你第一個跳下河里去,救起半夢的話,只怕半夢也隨著水流飄到下游……”
說到這里,郁晚晚的眼眶又是一濕:“我們是在下游才打撈到的裴學長,麻袋的繩子被河邊的一棵樹掛住了,沉在水底。不然的話,繼續往下漂,不知道何年何月何日才能找到裴學長?!?/p>
黎半夢抬手,輕輕的擦去郁晚晚的淚珠。
“晚晚,我欠他一條命。”她說,“我是該好好的活下去,還是,將這條命賠給他呢。裴家人……應該很希望我不得好死,才能消除他們的心頭之恨?!?/p>
郁晚晚瞪大眼睛:“半夢,你怎么會有這種想法?”
“我覺得我活著,是一個累贅,是一個麻煩,創造不了任何的價值,只會添亂,只會禍害身邊的人?!?/p>
郁晚晚連連搖頭,安撫著她開導著她:“你當然要好好的活下去啊,不然,裴學長不就白救你了嗎!”
黎半夢緩慢的眨了眨眼:“好像……也對?!?/p>
旁邊,宗邵年好幾次都欲言又止。
他勸不了她,也安撫不了他。
他說一百句,頂不過郁晚晚那一句。
還是讓郁晚晚來吧。
宗邵年……嘴笨。
郁晚晚比宗邵年更著急。
“你可千萬要平平安安的活著,為了裴學長,也為了肚子里的孩子!”郁晚晚握住黎半夢的手腕,“聽到沒有,半夢,你的命是裴學長救回來的,他救你的初衷,就是想讓你繼續好好的待在這個世界上!”
“可是這個世界上,沒有裴淮聲了?!?/p>
“那你就代替裴淮聲,活著?!庇敉硗硌凵駡远?,“你要替他照顧他的父母,替他感受著春夏秋冬一年四季,替他幸福。”
郁晚晚的話,句句都在理。
黎半夢的眼神逐漸清明。
“好。”她應著,“從今以后,我就是裴家的女兒,我要為裴老爺和裴夫人養老送終,履行裴淮聲的職責?!?/p>
這竟然成為了她活下去的動力和原因。
裴淮聲的死,給黎半夢造成了巨大的打擊。
她本就覺得虧欠,現在……更是想還,都還不了了。
下輩子吧。
如果能有來生。
“半夢,你該好好的休息了,”郁晚晚看著她憔悴不堪的面容,“你要保重身體?!?/p>
“我會的?!?/p>
“你不僅要替裴學長活下去,你還要讓那些傷害你欺負你的人,遭到報應和懲罰,”郁晚晚繼續說道,“你過得越來越好,就是對他們最好的反擊?!?/p>
黎半夢點點頭,用力的抱了一下郁晚晚。
“我先去太平間了,”她在郁晚晚耳邊說道,“我想送裴淮聲最后一程?!?/p>
哪怕,裴家人不待見她。
她也要在場。
郁晚晚馬上應道:“我和你一起?!?/p>
太平間里,陰冷,潮濕,空氣中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混雜著濃烈的消毒水味。
裴淮聲的尸體,置放在最顯眼的位置。
一張白布,一蓋,一個人就這么從世界上抹去。
裴父裴母暫時不在,黎半夢得以靠近裴淮聲。
她的指尖落在白布上,沒有揭開。
“你想留給我的,一定是你狀態最好,最陽光的一面,”黎半夢喃喃自語,“我記得,我都記得的,在我心里,你永遠是那個最溫柔最紳士的裴學長?!?/p>
“從我遇見你開始,你就一直在給予我許多的幫助。我加入學生會,是你帶領著我,教我怎么管理。我偏科嚴重,是你給我補習,給我整理好課堂筆記資料……”
“甚至,在我和宗邵年分手之后,都是你在旁邊陪著我。你說,不要留戀一個不愛你的人,而是要多看看身邊人。那時候我不懂,身邊人,就是你?!?/p>
“你等了我五年,終于在我離婚的那天,出現在我面前。可我發自內心的覺得,我已經配不上你了?!?/p>
黎半夢一下一下的撫摸著,白布下,裴淮聲的臉頰輪廓。
“你值得更好的,我離過婚,沒有資格再站在你旁邊,你卻從不嫌棄我。很多事情,你都懂我,你都為我兜底,哪怕我事先沒有通知你,支會你,你都能夠在第一時間護著我。”
“淮聲啊,”黎半夢輕聲道,“如果有下輩子,我們在一起吧,好不好?!?/p>
人世間最大的遺憾,是什么?
不是愛而不得。
不是分手,更不是有緣無分。
而是,陰陽兩隔。
生和死,劃下了一道最深的溝壑,沒有人可以跨越。
黎半夢許不了裴淮聲今生今世,只能許他……
來生。
裴淮聲輸就輸在,沒有比宗邵年先一步認識黎半夢。
宗邵年贏就贏在,初遇時,黎半夢才十歲。
四周安安靜靜……靜得有些詭異。
宗邵年看著黎半夢的側臉。
她說,她下輩子要和裴淮聲在一起。
她已經徹底的不考慮他了。
但凡裴淮聲這次活下來了,黎半夢絕對會義無反顧的去到裴淮聲的身邊。
宗邵年留不住她的。
而現在,裴淮聲死了,宗邵年也留不住黎半夢了。
她恨他,怨他怪他。
黎半夢仔仔細細的將白布蓋好,邊邊角角都撫得平平整整,然后直起身。
“裴淮聲,我會一直記得你的,我也會每年去看你的?!?/p>
內心再痛再傷,她也不得不接受,裴淮聲去世的事實。
身后傳來腳步聲。
黎半夢還沒有回頭去看,裴父的聲音就已經傳來:“又是你!黎半夢,你怎么陰魂不散,害死了我兒子,還有臉一直纏著!是不是我們整個裴家都破敗了,你才滿意啊!”
黎半夢下意識的后退兩步,拉開和裴淮聲的距離,以免激怒裴家二老。
她轉身,只見裴父的手里捧著一個盒子。
大概……
里面裝著的,就是裴淮聲的遺物。
黎半夢一聲不吭,默默的受著裴父的指責。
這是她該受的。
裴父大步的走過來,直接撞開黎半夢,毫不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