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陽城。
晌午時分。
張蒼的馬車停于閭右豪宅前。
門口早早就有家宰等候。
瞧見張蒼后,趕忙上前迎接。
“張君,里面請。”
“家主早早就已等候在內(nèi)。”
“嗯。”
張蒼背著手,淡然而行。
氣度不俗,神色傲然。
絲毫看不出兵推的諂媚。
他終究是荀子高徒。
學究百家,能力出眾。
不知多少人想要拉攏他。
“見過張君子!”
中年人急匆匆的快步走來。
就在庭院畢恭畢敬的迎接。
張蒼只是輕輕點頭。
“卓公客氣了。”
“里面請,我已備好酒菜!”
“好。”
中年人是點頭哈腰,滿是諂媚。
他是咸陽卓氏,卓玉銀。
他大兄就是遷去臨邛的卓玉金。
昔日的邯鄲大族卓氏,在邯鄲城破后,就被公孫劫拆分。宗親被遷去臨邛,核心大匠則留在關(guān)內(nèi),并被打散至各縣考工室,其中藍田吸收了四成。部分宗族則留在咸陽城,名為養(yǎng)老實則就是圈禁。
“張君子還請上座。”
“嗯。”
張蒼坐在右側(cè),與卓銀玉對坐。后者也是相當識趣,拍手讓人上菜。肉是最肥美的烤羊羔,甚至都還在滴油。還有獨特的醬料,用來吃些水煮菜。
主食是從坊市買的豆沙包。
還有價值不菲的醇酒。
比在酒肆買的還要甘冽醇香。
“張君子,招呼不周。”卓玉銀端起酒樽,連忙道:“還望張君子勿要嫌棄。”
“無妨。”
張蒼舉酒一飲而盡。
婢女趕忙斟酒。
卓玉銀旋即拍了拍手。
張蒼如何,他可特地打聽過。
他是荀子高徒,公孫劫的師兄。
同時還是丞相府的中庶子。
掌握著很多事情的一手資料!
諸多政務(wù)也都是他幫著收拾處理。
想請他入府的能排好幾里。
卓玉銀可是托了好幾層關(guān)系,才有這機會。
很快,諸多婢女行至廳堂。
在琴瑟聲下,翩翩起舞。
她們皆是只著片縷。
一顰一笑,也都帶著魅意。
張蒼捋著胡須,笑呵呵的看著。
就是這曲子不太行。
樂師的表現(xiàn)也差了些。
這些舞姬就很不錯,各有特點。面施粉黛,身姿玲瓏,長得在姬妾中絕對是算好的。
其實這都是貴族的習慣,宴請賓客時,必定會有舞姬相伴。看似是在欣賞舞姿,實則是讓賓客挑選看上眼的。晚上再探討下生物學,事情也就談成了,賓客就能把舞姬帶回家。
這種事比比皆是。
趙姬如此。
李園之妹也是一樣。
像趙遷之母還曾是倡伎。
“張君子,這些皆是某讓人精心調(diào)教過的。素聞張君子風流,若有喜歡的,大可帶回去為婢。”
“哈哈,卓公說笑了。”張蒼卻是沒有接茬,淡淡道:“蒼雖好此道,可卻也是要看對眼的。況且君子不奪人所好,看看便好。倒是卓公如此客氣,想必是有事相求,倒不如先說說看。”
“咳咳……”
卓玉銀頓時尷尬賠笑。
看著張蒼,也只得嘆息。
“張君子,我卓氏昔日在邯鄲也是大族,如今在這咸陽城卻是微末不入流。某這一代尚可,總算不失為富家翁。反觀后代……呵,怕是也堅持不了多久。”
“嗯。”
張蒼淡然點頭。
咸陽遷進來足足十二萬豪戶。
彼此之間競爭的相當激烈,有靠山的只要靠山不倒,就能保證榮華富貴。類似卓玉銀這種高不成低不就的,很快就會被人吃干抹凈。
他們這點家底也不夠敗的。
現(xiàn)在就是強撐著而已。
“那你是何想法?”
“某聽說張君子在坊市內(nèi)賣糖。”卓玉銀面帶諂媚,低聲道:“某知道,這路子是出自丞相。某是這么想的,光在南市賣肯定不夠。還有東市和西市,各縣也有富戶,都需要柘糖。就說二百多里外的涇陽,想來南市買糖可不容易。”
“此事……有些難辦啊!”張蒼手指有節(jié)奏的敲著食案,淡淡道:“你要知道,柘糖是一本萬利的買賣,王、馮、蒙、李也都想分杯羹。說難聽些,你卓氏有何資格插手其中?”
“明白,某都明白!”
卓玉銀心領(lǐng)神會的點頭。
再次用力的拍手三次。
奴仆便扛著木箱而來。
木箱順勢打開。
里面則是些金器、漆器和玉器!
“你這是何意思?”
“咳咳,某就是意思意思。”
卓玉銀笑著抬手。
他也是沒法子了。
作為遷虜,也是分三六九等的。類似趙國,那自然是待遇最差的。托趙遷干的好事,就沒人對他們有好臉色。秦國官吏更是避之不及,生怕和他們有關(guān)系。就是想賄賂人,別人都不帶收他們的。
現(xiàn)在的公孫劫是秦國右丞相!
爵至二十級徹侯,食邑萬戶!
而趙國當初可把公孫劫傷透了。
沒錯,公孫劫是沒想針對他們。
甚至卓氏都是他出言保下的。
可作為秦吏,誰敢嘗試的?
誰知道公孫劫怎么想的?
也許他只是客套下呢?
真與他們結(jié)交,還想不想進步了?
所以,能不接觸就不接觸。
這就讓卓氏很尷尬。
張蒼把玩著玉璧,而后輕笑道:“卓宗長,你就拿這些考驗秦吏?你可知賄賂秦吏,已經(jīng)觸犯了秦律?”
“某萬死不敢啊!”
“罷了。”張蒼拂袖輕揮,“丞相念在你卓氏這些年辛苦煉制銅鐵,又主動分享技術(shù)。所以,準許你卓氏在云陽售賣柘糖。后續(xù)如何做,自會有人教你。只是你要記住了,該賺的賺,不該碰的千萬別碰!”
“某……拜謝張君子!”
“拜謝丞相!”
卓玉銀轉(zhuǎn)過身來。
面北長拜。
“這酒也喝的差不多了。”張蒼瞥了眼他,知道今日不止這一件事,但沒有主動提及,“蒼就先告辭。”
“張君子,且慢!”
“你又有何事?”
張蒼故作不耐煩的轉(zhuǎn)身。
卓玉銀則是揮手讓閑雜人等退下,壓低聲音道:“某有位至交與我說了件事。丞相打算修建太學,屆時會由張君子擔任祭酒,還有諸多大賢授課。弟子名額有限,只有極少數(shù)流出。丞相目前也在猶豫要收誰,說是要看他們拜師的誠意如何。聽說,有人為名額已經(jīng)出到了十萬錢!”
“嗯?”
張蒼故作詫異,頓時蹙眉。
“此事你是聽誰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