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飯菜便準備好了,腌制的臘肉,河里捉的魚蝦,菜園子里種的青菜,一共七八個菜,算不上豐盛,賣相也不太好,但已是山里人能拿出的最好食物了。
一頓飯周元青吃的滿嘴都是油,甚至還喝了小半瓶果酒,然后就踩著月光心滿意足的往家走。
剛走到家門口,就看見周國正坐在門檻上,嘴里咬著煙袋噴云吐霧,見到周元青便罵道,“小兔崽子跑哪去了?餓死老子了。”
周元青翻了翻白眼,這老頭懶得不行,他還沒鍋臺高時,就開始做飯了,久而久之他的廚藝倒是練出來了。
他沒好氣的將從李奶奶家打包好的飯菜和一壇果酒遞了過去。
周國正接過瞥了一眼,頓時一驚,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笑道,“這么豐盛,你小子到哪家打秋風去了。”
于是周元青便將李奶奶散了魂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說了一遍。
而周國正也認真的聽著。
待周元青說完,周國正的飯也吃完了,他打了個飽嗝,贊嘆道,“干得不錯,沒丟老子的臉。”
說完他又喝了口酒,目光沉沉的看向周元青,問道,“小兔崽子,你今年十八了吧。”
周元青糾正道,“準確的說是十七歲零九個月。”
周國正不置可否的點點頭,沉聲道,“我的本領你已經(jīng)學的七七八八了,所欠缺的無外乎是經(jīng)驗和閱歷,你可以出師了。”
聞言周元青嘿嘿一笑,極為得瑟道,“老頭子,我也覺得我可以出師了,不是我跟你吹,哪怕是遇見那些兇神惡煞的猛鬼,我也能扳扳手腕。”
周國正沒好氣道,“別給我臭得瑟,按照門規(guī),出師之前需要選命。”
“選命?”
周元青怔了怔,“什么是選命?”
周國正抽了口旱煙,緩緩解釋,“玄門中人命里有缺,曰五弊三缺,其中五弊可以規(guī)避,分別為鰥、寡、孤、獨、殘。三缺為上天降罪,無法逃避。分別是錢、命,權。”
周元青眼珠子轉了轉反問道,“那師傅你五弊三缺選了什么命。”
“五弊中我犯了孤,三缺中犯了錢。”周國正的語氣悲傷,頓了頓繼續(xù)道,“這也是這多年我一直孤身一人,并且不讓你喊我父親或者師傅的原因,跟我太過親近,會給你們帶來禍端。當然了,這也是我窮的叮當響的原因。”
周元青皺了皺眉,抗拒道,“師傅,能不能不選?”
“不行,門規(guī)不能壞,出師必須選命。”周國正語氣堅決,沒有商量的余地。
周元青嘆了口氣,認命般點頭,“那好吧。”
周國正鄭重的點燃三根香,兩短一長,而后變戲法似的拿出了三個骰子和一個有洞的碗,三個骰子上分別刻著命、權、財,他用碗將骰子扣住,沉聲道,“搖吧,看你小子運氣了。”
周元青嘴角抽搐,面露糾結,這特么是選命不是賭博,太草率了吧。這要是搖到‘財’以后就是窮光蛋,搖到‘權’自已就注定沒權沒勢,這還不被人欺負死。
搖到‘命’更慘,年紀輕輕就英年早逝。
他試圖進行最后的反抗,“師傅,能不能不選。”
周國正狠狠瞪了他一眼,“小兔崽子少廢話,快點選。”
反抗無果,周元青閉上眼睛,咬咬牙,拿著碗使勁的搖了起來,而后一個骰子從碗洞里掉落。
周元青撿起骰子看了一眼,頓時一臉欣喜,“老頭子,是‘福’耶,好兆頭啊,是不是代表我以后福星高照啊,哈哈哈。”
周國正微微一怔,怎么可能是‘福’,但周元青手里的骰子上赫然寫著一個‘福’字,他將另外兩個骰子拿了起來,分別寫著‘祿’和‘壽’。
周國正臉黑如墨,氣的渾身顫抖,指著周元青罵道,“小兔崽子,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會為你選命,所以你將骰子上的‘命’、‘權’、‘財’換成了‘福’、‘祿’、‘壽’,你這個欺師滅祖的癟犢子,你氣死老子了。”
嘿嘿嘿嘿。
周元青齜著大白牙,意氣風發(fā)道,“老頭子,我覺得什么玄門中人命犯五弊三缺就是放屁,普通人尚且知道與命運抗爭,我等修道人士豈能認命?”
說完他將三個骰子踢飛,把碗摔成了碎片,握緊了拳頭,一字一句道,“我要逆天改命,我命由我不由天。”
放完豪言壯語之后,他溜之大吉,只剩下周國正呆立當場,在夜風中凌亂。
片刻后。他的臉上露出一絲苦澀,嘆聲道,“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時也命也,罷了,順其自然吧。”
......
時間一晃又是三個月,此時高考成績已經(jīng)陸續(xù)發(fā)布,周元青以優(yōu)異的成績考上了城里的重點大學,這在村里引起了軒然大波。
這如果在古代的話,可要騎白馬戴紅花的。
大學是考上了,但學費卻沒有著落。
周國正是沒得指望,這老頭命里犯財,窮的叮當響,褲衩子縫縫補補好幾年了,要不是有村里人資助幫襯,只怕三天餓九頓。
村里人要湊錢,但被周元青拒絕了,他們的日子過的很苦,不該再給他們增加生活負擔了。
現(xiàn)在不過六月底,距離開學還有兩個月,周元青打算進城賺錢,以他的能力賺個學費應該不難。
當周元青收拾好行李準備離開時,村里人都自發(fā)的前來送行,作為近十年第一個走出大山的大學生,他是整個山村的驕傲。
李奶奶拄著拐棍走了過來,笑的慈祥,“你這小子是我看著長大的,跟我親孫子沒什么區(qū)別,在外面好好學習,受委屈了就回來,這只燒雞你帶著路上吃吧。”
周元青心中感動,輕聲道,“多謝李奶奶,您多注意身體。”
張壯則是狠狠給了周元青一拳,酸溜溜道,“你小子以后發(fā)達了,可別忘記兄弟我了,爭取帶個城里媳婦回來。”
周元青點頭答應,隨后目光看向了一旁的周國正,這老頭蹲在那里抽著旱煙,一言不發(fā)。
周元青嘿嘿笑道,“老頭你咋不說話?是不是舍不不得我?想哭就哭出來唄。”
滾。
周國惱羞成怒,“老子只是擔心以后沒人給我做飯了。”
周元青收斂笑意,而后直接跪下,沉聲道,“老頭,我也不知道該叫你師傅還是父親,總之照顧好自已,千萬別噶了,我還要給你養(yǎng)老送終呢。”
說完,他起身,轉身,大步離開。
也許是風太大,或者是煙霧的刺激,周國正眼睛紅紅的,他一臉的欣慰,笑罵了句,“小兔崽子.....”
......
蜿蜒曲折的山路上,一輛班車晃晃蕩蕩的行駛,周元青靠窗而坐,看著旁邊的懸崖峭壁一陣心驚肉跳,這要是掉下去絕對是粉身碎骨。
不過司機的技術不錯,并未出現(xiàn)什么危險的事情。
久而久之,周元青便習慣了,靠著玻璃睡著了。
睡醒之后已經(jīng)是下午了,路程還有一半,周元青只覺饑腸轆轆,便掏出了燒雞就著白開水就這么啃了起來,隔壁座的小朋友都饞哭了。
就這樣,一只三斤重的大燒雞就被他狼吞虎咽的干掉了。
吃飽喝足,周元青準備繼續(xù)睡,但這時電話卻忽然響了起來。
打電話的人是楊明,自從上次給李奶奶招魂后,他與楊明并沒有什么聯(lián)系,現(xiàn)在怎么打電話來了?
帶著疑惑周元青接通了電話,楊明的聲音便從聲筒里傳了出來,直接開門見山道,“元青,我們醫(yī)院有個小姑娘很奇怪,我覺得她并不是生病,而是撞邪遇鬼了,你要是有空的話,可以過來看看嗎?畢竟救人一命勝過七級浮屠。”
周元青哭笑不得,沒想到楊明轉變的這么快,竟然都知道撞邪了,而后笑著回應道,“好,我過去看看。”
楊明聞言立即道,“我馬上派車去接你。”
周元青拒絕了,“不用接我了,我現(xiàn)在就在班車上,大概傍晚能到,你到時來接我就行了。”
楊明大喜道,“好,傍晚見。”
說完便掛斷了電話。
周元青收起手機,打了個哈欠,靠著車窗又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