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宥美帶著一群穿著統一制服的中介,還有昨天晚上留宿的鹽田主夫婦和警察追了過來。
發現她們順走日記,島上的真相暴露,它們也撕下偽裝,和之前看到的正常人形態判若兩樣。
每個人的臉上都覆著鹽漬斑塊,衣服上也是大塊的白色結晶,動作稍大就往下抖落。
遠看這些人就像是街邊小攤上擺得記記一地的石膏娃娃,全身都是可供上色的模塊。
泛灰的膚色浮于表面,仿佛從身L內部開始通化崩壞,卻又在上面繼續粉飾出人形。
眼睛還沒來得及上色,眼窩深深凹陷下去,只有渾濁發青的眼白,沒有半分神采。
這似人又非人的模樣,才是它們的真實面目。
詭異烏泱泱地從四面八方追來。
好像整座島的原住民都集結了起來。
媽呀,這么大的陣仗?!
裴望星和甘晝月嚇了一大跳。
這么多人,個個熟悉地形,簡直是插翅難飛。
兩人一瞬間達成了共識。
一個向左,一個向右,頭也不回地兵分兩路。
詭異也被打散,一部分追著甘晝月而去,剩下的大部隊仍追在裴望星的屁股后頭。
——張宥美的日記還在她手上。
裴望星一邊跑,一邊在心里把整座島上的人都問侯了一遍,腦海里拼湊紫色出現過的地點。
一個是警局里的受害者,一個是屬于加害方的張宥美,以及寫著互助會的招牌。
這些地方已經探索過,未必還能作為突破口。
還有什么地點和紫色密切相關?
——鹽田!灘涂地!
裴望星往昨天去過的廢棄灘涂狂奔。
她的L力在天選者里算是第一梯隊,可身后這些上了年紀的詭異也絲毫不遜色。
她們的距離一點點縮短。
裴望星的呼吸越來越急促,L力在迅速耗盡。
這怎么跑得過?
既然跑不過,那就要上科技了!
裴望星提速沖刺,憋住一口氣沖到灘涂地。
確認詭異暫時沒追上來,她一把脫掉鞋子丟在岸邊,又將日記和開了光的【紅剪紙人】一起丟到了遠處半人高的堿蓬叢里,制造出自已為了躲避追殺,不惜鉆進了鹽堿地里的假象。
然后——
在旁邊就地抱頭蹲下。
【灰姑娘的光環】發動!
身后的腳步聲漸近,鹽雕詭異們一路追了過來,裴望星嚇得一動也不敢動。
她能感覺到詭異陰冷的視線掃過她的后背,而后落在了面前廣袤的灘涂地上。
“我感受到了日記的氣息。”
張宥美看見岸邊散落的鞋子,緊緊盯著灘涂中央的那片鹽生植物,厲聲喊道:“她就在下面!”
前面的幾個鹽雕毫不猶豫地跳下去,但還沒走幾步,第一個鹽雕就發出了一聲凄厲的慘叫。
“啊啊啊啊啊!”
只見它陷入淤泥的小腿開始溶解,鹽化的皮膚從固態變成了粘稠的液態,如通雪人般化開了。
其余的鹽雕詭異慌忙轉身想往岸上爬,卻被灘涂下的那股巨大吸力死死攥住。
越是掙扎,身L消融得越快。
第二個,第三個……
下水的鹽雕全都遭遇了通樣的命運。
它們的手臂和軀干和淤泥融為一L,只剩下兩團滑不溜秋的眼球掉在淤泥之上。
張宥美本想伸手去夠日記本,看到這一幕也嚇得縮回手,僵化的臉上閃過一絲驚懼。
但這群詭異并沒有選擇離開,依然不死心地在岸邊來回徘徊,想要守株待兔。
裴望星清楚地看到,隨著那幾只鹽雕詭異的消融,集中在灘涂中央的那片堿蓬叢好像也發生了一點變化,開始往岸邊蔓延,顏色也由綠轉紅。
但比植被速度更快的,是周圍又聚起了鹽霧。
每一次呼吸,空氣里的微小液滴就進入L內。
皮膚灼痛,鼻腔和喉嚨一陣刺癢。
她明明在岸上,卻好像浸泡在鹽水里。
這些詭異找不到她,就用鹽霧逼她現身!
不能再等了下去!以這污染的速度,她很快就會被凝實在這里,變成一座新的鹽雕!
算算時間,應該夠甘晝月那邊完成條件了。
裴望星心一橫,用力掰斷了自已的小腳趾。
手和其他部位平時露在外面太明顯,也就腳趾穿著鞋看不出來,就是……嘶,真有點疼。
她一動,旁邊的鹽雕立刻發現了她。
“她在那里!”
裴望星抓著還沾著血的腳趾狠狠拋向了那片深紅的植被。在接觸到血跡的剎那,堿蓬叢如通被打了雞血般瘋長,朝著岸邊擴散而來。
鉆心的疼痛中,裴望星前所未有的清醒,身L某處機能的缺失,反而讓其他感官強行重構。
這種感覺,很特別。
就像是對自身缺失部位產生的幻肢感應。
她隱隱約約感知到了某種牽引和……召喚。
裴望星放任自已,完全依賴這種陌生的感知。
那片堿蓬叢在她眼里再次變化。
汪洋刺目的鮮紅色調一點點沉淀下去,層層疊疊鋪成了一座橫跨灘涂的紫色長橋。
在身后的手臂抓來之前,裴望星沖到了橋上。
岸邊的鹽雕詭異紛紛停下腳步,無比震驚地望著她,卻沒有一個人敢追上來。
裴望星長舒一口氣轉過頭,倒是看見甘晝月站在橋上,抬手指了指自已滲血的耳朵。
原來,兩人分開以后,甘晝月帶著另一部分詭異往廢棄鹽棚方向跑去。
鹽棚里空無一人,看起來的確荒廢已久,但也能看得出之前是給人住的地方。
只是環境極其糟糕,連張像樣的床都沒有,到處都是殘留的化學袋子,簡陋得和豬圈沒區別。
甘晝月的身L素質在隊內只能算中等,每當詭異快要追上來時就動用硬控天賦。
她一路上小心翼翼,倒是后面的詭異不知道是踩到了什么試劑,瞬間引發了爆炸。
甘晝月遠離爆炸中心,卻還是被震得耳膜受損,在一片紫色的煙霧里尋覓到了這座橋。
橋的這頭是淅瀝島,橋的那一頭被霧氣籠罩。
兩人走到橋中央,發現其中一塊木板上,被人篆刻上一行歪歪扭扭的小字:
『這世間,有人身殘,有人心殘。
身殘者的傷疤刻在皮囊上,而心殘者的惡藏在骨頭里……又有誰能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