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渾濁的眼珠一轉,立刻換上一副義憤填膺的表情。
“哎呀,孫同志,瞧你這話說的!”
“我錢貴雖然只是個鄉下大夫,但也是個有覺悟的革命同志!眼睛里最揉不得沙子!”
“你說說,她一個資本家小姐,混進咱們革命隊伍,還把你害成這樣……這簡直是騎在咱們工農階級頭上拉屎??!”
他觀察著孫紅梅的臉色,見她眼中的懷疑稍減,語氣更加誠懇。
“孫同志,你想想,她這次能害你毀容,下次指不定害誰呢?”
“我幫你,就是幫咱們全村除害!”
孫紅梅聽著錢貴義正詞嚴的話語,徹底打消疑慮。
革命群眾都是好人,她不應該懷疑!
何況,溫莞是壞分子,是敵人!打倒敵人,還需要什么特別的理由嗎?
錢大夫作為一個有覺悟的革命同志,痛恨資本家小姐,不是很正常嗎?
想到這里,孫紅梅眼中的最后一絲懷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認同感。
“錢大夫……”
“你說得對!溫莞就是咱們共同的敵人!謝謝你……謝謝你肯幫我!”
她伸出手,緊緊抓住錢貴,仿佛在確認這個同盟。
錢貴望著這張惡心可怕的臉,恨不得一腳給她踹飛。
但他想著,還要利用她,繼續和她合作。
只能強忍著那點子厭惡,臉上堆滿虛偽的笑容。
“孫同志,等你好利索了,就去大隊舉報,讓資本主義永世不得翻身!”
孫紅梅狠狠點著頭,仿佛已經看到了溫莞被踩在腳下的模樣。
兩人在屋內美好的暢想,全然沒有注意到窗外男人的身影……
*
夕陽西下。
村民們結束了一天的勞作,三三兩兩地扛著鋤頭、往村里走。
溫莞走在人群最后面,有了靈泉的加持,她雖然干了一天的重活,但比起其他知青的腰酸背痛,她步伐明顯穩當許多。
她一邊走,一邊和同路的李嬸聊著家常。
這李嬸子正是記分員老王頭的媳婦,在婦女隊伍里也算有一點威望。
李嬸子今天一見到溫莞,就打心眼里喜歡上了溫莞。
瞧這丫頭長得端正,干活兒又利索,那手腳伶俐得跟當年的自己簡直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她家里可還有個適婚的兒子,正等著找對象呢!
她得替兒子好好把把關。
剛走到村口那棵樹下,一個高大的身影晃了出來,不偏不倚地擋在了路中間。
林東野雙手插在兜里,看起來漫不經心。
“喲,這不是李嬸子,還有溫知青!我今日可聽王大叔說了,溫知青干活麻利,工分拿了知青隊伍的頭份!”
溫莞腳步一頓,抬眼看向林東野。
“林同志,我只是做好我該干的活兒?!?/p>
溫莞禮貌地回應著,但旁邊的李嬸可沒這么好臉色。
她一聽林東野提到自家老頭子,暗罵老王頭嘴上沒個把門的,連工分這點事都跟這家伙說。
她可討厭林東野這個小王八蛋了,仗著是村長兒子,整天游手好閑、沒個正形。
之前她給兒子挑選了隔壁村的大姑娘,就是這個林東野故意跑去破壞,搞得兩家人結親沒成。
就是這么一個渾小子,偏偏老王頭總一個勁說林東野好!
真搞不懂那糟老頭的眼光。
“溫知青,咱們走吧,別理他?!?/p>
李嬸一把拉住溫莞的胳膊,就要往旁邊繞開。
然而,林東野卻一步跨出,恰好攔住了兩人的去路。
他目光落在溫莞身上,話卻是對著李嬸說的。
“李嬸兒,急啥呀?我不過是想和溫同志說幾句話……”
他拖長了調子,語氣聽起來倒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正經事。
“對了,李嬸,我剛打村東頭過來,瞧見王叔了,在倉庫那邊清點農具呢,好像丟了什么,正到處找人呢?”
李嬸一聽涉及公事,心里就緊張了幾分。
她狐疑地看了看林東野,一時拿不準這小子說的是真是假。
但萬一是真的呢?
這倉庫鑰匙一向是他家老王在管,萬一真丟了什么,可都是他們家管理疏忽的責任!
這林東野雖然混,但現在還是個大白天,應該也不敢真對溫知青做啥出格的事。
想到這,李嬸權衡了一下,還是老頭子那邊公事要緊。
“溫丫頭……”李嬸猶豫地看向溫莞。
溫莞心里明白,林東野這分明是故意支開李嬸。
她露出一個安撫的笑容:“嬸子,您快去吧,別讓王叔等急了?!?/p>
溫莞的鎮定讓李嬸稍微放了點心,但臨走前還是狠狠剜了林東野一眼。
警告道:“林東野!說話就說話,要是讓我知道你欺負溫知青,看我不叫你叔拿鞋底子抽你!”
林東野笑著應下。
李嬸子稍微放心,這才匆匆地朝著倉庫方向去了。
大樟樹下,傍晚的風帶著一絲涼意。
打頭的村民早已走遠,附近暫時只剩下他們兩人。
林東野靠近一步,腔調散漫:“溫知青,昨兒晚上…你答應我的水果糖?”
水果糖?
溫莞這才想起昨夜的事情,她中午的時候就已經將水果糖從空間拿出來,藏在自己上衣夾層口袋里。
她背過身,摸索了一下,再拿出來時,掌心躺著兩顆用透明玻璃紙包著的水果硬糖。
“給你!”
彩色的玻璃紙靜靜躺在溫莞的手心,林東野看了看糖,又看了看人。
這才小心翼翼地剝開一顆糖,放入嘴中。
清甜的味道立刻在口腔中散開,讓他忍不住瞇起眼睛。
“不愧是城里來的,就是甜……”
不甜又怎么能叫做糖呢???
溫莞暗自想著,同時好奇的打量著身側的男人。
他臉上的笑意不似作假,他確實喜歡吃甜的!
只是,她下意識感覺他還有什么話想要對自己說。
林東野將那顆糖吃完,又將另一顆順手放在口袋里。
這番迷惑操作做完后,他朝村東頭衛生所的方向努了努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