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莞回到知青點,心里還亂糟糟的。
蘇婷正縮在炕邊納鞋底,看見溫莞進來,眼神飄忽起來。
她剛剛去村口看了名單,陳澤他們都在名單上面。
唯獨沒有她。
“溫莞……”
蘇婷放下針線,挪近一點,聲音怯生生的,“那個,社里的名單……為啥沒有我?”
她怕溫莞因為林東野的關系不讓她進,趕緊小聲解釋:“我、我參加合作社是真心的,就想好好干活,掙工分,不偷懶的……”
溫莞回到自己床鋪,只感覺滿心疲憊。
她躺了下來,隨口應道:“名單是村長和林東野那邊定的,具體為啥沒你,我也不太清楚。”
說完,她直接躺下,拉過被子蓋住頭,隔絕外界的一切。
眼前一片漆黑,可謝驍那張臉…不斷浮現在她的腦海。
那個男人總能輕易攪亂她的心神。
她明明已經下定決心擺脫前世的一切,為什么會變成這樣?
這個男人,像一塊突兀的礁石,闖入了她平靜無波的生活。
不行!
她不能讓他打亂自己的計劃。
原定的路,她必須好好走下去。
她強迫自己清空雜念,一遍遍想著后續要做的事,想著工具怎么安排,想著怎么分工……
漸漸地,身體的疲憊占了上風,她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
現在天冷,一入夜,紅星村靜得只剩風聲。
林鐵山帶著林東野和吳伯,悄無聲息地摸到窯洞。
林東野一臉不情愿,嘴里嘟嘟囔囔:“爹,非得挪嗎?就放這兒讓吳伯看著唄……”
“少廢話!”
林鐵山眼神嚴厲,壓低聲音呵斥:“等月頭合作社一忙活,人來人往,這窯洞還藏得住人?讓你搭把手,哪那么多嘰嘰歪歪!”
林東野被老爹一瞪,脖子縮了縮,不敢再頂嘴,只是臭著臉跟在最后面。
窯洞里,謝驍閉著眼昏睡,臉色白得嚇人,好在氣息還算平穩。
“人還睡著,動作輕點。東野,搭把手,抬到門板上。”
林東野看到炕上閉著眼的謝驍,想起白天被攥得生疼的手腕,眼神里還是忍不住帶出點憤恨。
幾個人動作盡量放輕,小心地把炕上謝驍抬起來,用一塊舊門板當擔架。
謝驍似乎被驚動了,眉頭微蹙,悶哼了一聲,但沒有醒來。
“哼,睡得真熟,像頭豬一樣……”
林東野忍不住小聲嘀咕,立刻又挨了林鐵山一記眼刀。
三人趁著夜色,偷偷摸摸地把謝驍抬下了山,最終安置在了林鐵山家后院的小屋里。
安置好謝驍,林鐵山又說了林東野幾句,無非是囑咐林東野,既然應承了要照顧,就要負責之類的話。
昏暗的小屋里,就剩下林東野和雙目緊閉的謝驍。
林東野杵在那兒,瞅著謝驍那張就算睡著也過分周正的臉,煩躁地抓了抓頭發。
媽的,這張臉真他娘的礙眼!
想到日后要伺候他,他真是糟心透了。
可轉念一想,要是他不把這破差事領下來,他爹就要把這事交給溫莞了?
溫莞一個清清白白的大姑娘家,怎么能讓她來伺候這么個大男人?
他腦子里閃過溫莞那雙白白凈凈的小手,再瞅瞅床上睡得像豬一樣的謝驍……
哼,讓溫莞伺候你?門兒都沒有!
算了算了!
林東野像是下了天大的決心,一臉“英勇就義”的悲壯。
嘴里嘟囔著,“老子……老子委屈一下得了!就當喂豬!”
他認命似地挪到水盆邊,擰起那條破毛巾。
*
月頭轉眼就到。
天剛蒙蒙亮,寒風陰冷。
后山的坡地上,已經站滿了合作社新選出來的社員,大家伙兒裹著厚棉襖,揣著手等著。
溫莞站在最前頭,小臉凍得微紅,眼神卻清亮有神。
“鄉親們!天冷,咱就不多說了。待會兒由大丫姐和王強給大家分派活計。咱們今天的目標,就是把看好的這幾塊坡地清出來,劃分好區域!”
“好嘞!”
李嬸子的大嗓門率先應和,還推了把旁邊的王強。
“莞丫頭,你就瞧好吧!力氣大的爺們跟著強子,保管把地整得利利索索!”
王強扛著大鋤頭,靦腆地笑著。
趙大丫也站了出來,手里拎著把鐮刀:“婦女同志跟我一組,咱們負責割那些雜草,手腳麻利點!”
“開工!”
溫莞一聲令下,隊伍動了起來。
扛鋤頭的,拿鐮刀的,拎著筐的,浩浩蕩蕩往后山走。
到了地頭,溫莞也沒閑著,她拿著一小袋石灰粉和木牌,在心里規劃著。
她首先走到第一塊地,撒下石灰線,插上寫著“葛根”的木牌。
又選出第二塊地方,這里陽光足,她準備在這里搭一個大棚,小面積試種些辣椒。
最后,再往陰涼潮濕的林邊一指:“這兒,留給香菇培育!”
除了這幾塊的地盤,她又預留了幾塊新地,等后續種植其他的品種。
社員們按著她的指示,把規劃好的地塊進一步收拾平整。
活兒干得熱火朝天,日頭也慢慢爬高了點。
就在這時,兩個戴著舊氈帽的男人,探頭探腦地往人多的地方鉆。
他們指指點點,似乎在辨認什么。
“喂,老表!”
其中一個男人扯著嗓子,朝正在喝水休息的社員喊。
“老表,問個路,這山里,是紅星村的地界吧?最近……有沒有見著生面孔在附近轉悠啊?”
那社員抹了把嘴,順著他指的方向隨口道:“這里就是俺們紅星村!生面孔?沒見著,這兒都是俺們村合作社的人。”
兩個男人對視一眼,眼神有點不對,沒再問,轉身就鉆進了旁邊的小樹林,不見了蹤影。
溫莞正好看到這一幕,心里咯噔一下。
生面孔?
難道他們要找的就是謝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