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老貴在家待不住,來回走著。
不對勁,實在太不對勁了。
那大字報才貼出去一晚上,天還沒亮就讓人撕走了。
還有那沈干事,到現在一點消息都沒有。
按說他辦了這么件 “漂亮事”,那邊總得派人來透個話。
就算沈干事不親自來,托人帶句口信夸兩句也行啊。
可現在倒好,安安靜靜的,半點動靜都沒有。
就在他心神不寧的時候,田小軍縮著脖子從外頭進來。
“爹……”
“干啥?有話就說!我正煩著!”
田小軍一哆嗦,但還是硬著頭皮,開口:“爹,我想當民兵?!?/p>
田老貴一愣,以為自己聽錯了。
他打量這個一向膽小如鼠的兒子,像看傻子一樣看著他。
“你發什么癔癥?就你這慫包樣,還當民兵?槍一響你不得尿褲子?”
他這話扎心,可是田小軍卻無法反駁。
現在的他,確實是這樣……
但,他是男人,他也想改變!
田小軍眼前閃過利落的身影,是那天救下自己的軍官,那才叫真爺們兒!
“我、我就要去!我也想練練膽子,成為真正的爺們兒!”
“練個屁!”田老貴一口老痰啐在地上。
“那他娘是玩命的事!萬一磕著碰著,咱們老田家指望誰傳宗接代了?”
田小軍再次被罵,但只要想到那個軍官的身影,心里又升起點勇氣。
“爹,上次在沙子墩,要不是我機靈,偷偷劃破了那框鴨蛋,您的計策能成嗎?我幫了您,我……我就想討個賞。您幫我想想辦法,給我弄個民兵名額就行。”
田老貴這才明白過來,感情這小子是覺得立了功,跑來討價還價了。
他心頭火起,指著田小軍的鼻子吼道:“放你娘的屁!那是啥光彩事?你也敢拿出來說!當民兵?你想都別想!老老實實給我在家待著!”
田小軍看著田老貴那張扭曲的臉,積壓了十幾年的叛逆涌出。
“我不想再這樣了!”田小軍吼出這一句,沖出了屋子。
田老貴看著兒子跑遠的背影,心里更不安了
大字報被撕,沈干事沒音信,現在連這個一向唯唯諾諾的兒子也開始不聽管教了。
這到底是怎么了?
……
另一邊,謝驍沒在辦公室多待,他找人通報,單獨約見了劉主任。
劉主任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模樣斯文,見到謝驍,將他帶去了食堂二樓的小隔間。
他親自給謝驍倒了杯茶,“謝首長,快請坐,年輕有為?。≡缇吐犝f過你,今天總算見著了?!?/p>
謝驍接過茶,道了聲謝,直接切入正題:“劉主任,除了蔣副主任的事情。我這次來,還為了沙子墩公社和溫莞同志的事情?!?/p>
劉主任表情一愣。
他原本以為謝驍來找他,是為了讓他拿出蔣勇的罪證。
沒想到開口第一句話,竟然為了那個供銷社的女同志。
他聯想起昨日謝老將軍電話里說的,解救那個女同志。
看樣子,這個姓溫的干事,背景不簡單??!
“這事啊……對了,那個叫溫莞的女同志,救出來,沒有大礙吧?”
“人沒事,但罪名是冤枉的。那筐所謂的臭蛋,是有人故意破壞。這一點,我已經掌握了關鍵證據和人證。”
劉主任眼神微動,捧著茶杯,義正詞嚴地表態。
“謝首長,你放心!我們革委會絕不會冤枉一個好人。溫莞同志的事情,我一定親自過問,督促他們盡快查清真相,恢復名譽!”
劉主任心里清楚,這已經不僅僅是還一個女干事清白那么簡單了……
謝驍點了點頭,這才繼續往下說,“劉主任,我爺爺說,您手里有蔣副主任貪污腐敗的罪證,具體是哪些?”
“蔣勇這個人啊,很精明也很厲害。他聯合了縣里孫家、錢家那幾個大戶,表面上規規矩矩,暗地里卻把縣里一些物資,用報廢品名目扣下來,再通過黑市渠道,高價賣到外省去?!?/p>
“這事他們做得非常隱蔽,賬面上幾乎看不出問題,貨物出庫的手續也齊全?!?/p>
“那劉主任,您是怎么找到這些關鍵證據?”
“蔣勇做事確實滴水不漏,但他犯了個男人常犯的錯誤,太信任枕邊人了?!?/p>
“他有個相好的,以前是縣招待所的服務員,叫柳兒。跟了他好幾年,后來膩了,蔣勇想甩了她,卻又不舍得給她遣散費,最后把這女人給惹毛了。”
“這柳兒是個有心機的,跟蔣勇這些年,偷偷留了不少東西。有蔣勇親筆批的送貨條子、還有蔣勇寫給其他家的信……最要命的,是一本黑賬本,里頭記著日期、暗號和數目,跟已知的幾次黑市大宗交易時間、金額都能對上?!?/p>
謝驍眼神一暗:“東西可靠嗎?人現在在哪兒?”
“絕對可靠!賬本上的筆跡我找專人比對過,就是蔣勇的。那柳兒,我安置在穩妥地方。她現在恨蔣勇入骨,只要保證她平安,她愿意站出來指證?!?/p>
劉主任稍作停頓,再次將話題引到鴨蛋上。
“就拿這次沙子墩公社的事情來說,雖然這鴨蛋在蔣勇的利益網里算不上什么,但順著這條線摸下去,也是他利益網里的一環。”
謝驍仔細的聽著,眉眼一片冰涼。
“劉主任,您說的這些證據很關鍵?,F在,只差一個合適的時機了?!?/p>
聽到這話,劉主任坐直了一些。
“謝首長,不瞞你說,我早就注意到蔣勇的問題了。只是,你也知道,蔣勇在京市還有個姐夫……動他,不僅需要確鑿的證據,還需要個合適的人選。”
謝驍聽懂了劉主任的弦外之音。
他是顧忌沈參謀長,怕直接動蔣勇會牽扯到軍方,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但如果由自己插手,性質就不同了。
“劉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