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老重重嘆了口氣,也沒再多問。
“唉,你先別急,穩住神。既然人送來了,就安心等著,相信醫生?!?/p>
他轉頭對江曼快速交代,“江曼,你在這里照應一下,我進去看看老謝的情況。”
走廊安靜了下來。
江曼和溫莞對視了一眼,她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凝重,卻又心照不宣地沒有交談。
能把歷經風浪的謝老將軍氣成那樣……
江曼不敢猜測對方的身份。
她轉身走進旁邊的醫生辦公室,很快用搪瓷杯倒了兩杯溫開水出來,遞給兩人。
溫莞接過水,低聲道:“謝謝江醫生?!?/p>
謝驍也機械地接了過去,握在手里,卻沒喝。
他脊背挺得筆直,像一根繃緊的弦,目光死死鎖在搶救室門上。
爺爺進去那么久了,連孫老進去后也沒再出來。
難道……真的有什么不好的情況?
他心里的不安一分一秒的放大。
就在謝驍的神經快要繃斷的時候,搶救室的門開了。
孫老率先走了出來,摘下口罩,眼神平靜。
他看向瞬間圍上來的謝驍,擺了擺手,“別太擔心了,暫時沒什么大事?!?/p>
謝驍猛地松了一口氣。
還好,還好爺爺沒事……
孫老繼續解釋道,“老謝這是急怒攻心,血壓驟然升高引起的暈厥。幸好送來得及時,現在已經用了藥,血壓暫時控制住了,人也緩過來了。不過……”
他加重了語氣,目光嚴肅起來。
“你爺爺年紀大了,經不起這么折騰。這次是萬幸,下次可就不一定了!必須住院觀察幾天。你們一定要記住了,以后千萬、千萬不能再讓他動氣了!”
“是,我記住了。”
謝驍話音剛落,只見謝玉蘭匆匆趕來,顯然是接到消息就趕過來的。
“小驍!爸怎么樣了?”她沖到謝驍面前,氣息還沒喘勻,“我剛聽說就趕過來了,怎么好端端的就……”
謝驍看著小姑焦急的樣子,盡量用平穩的回答:“小姑,您別太著急,爺爺已經緩過來了,醫生說就是急火攻心,得在醫院觀察幾天?!?/p>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謝玉蘭連連說著,像是要說服自己,可提著的心并沒完全放下。
她剛剛在來的路上,已經隱約聽說了,是大姐早上跑到謝家門口大鬧,這才把父親給氣倒的。
一想到這個,她心里就一陣陣發涼。
大姐那不管不顧的脾氣,她是知道的,可萬萬沒想到她連親爹都敢這么氣!
等人少后,她一定要找謝驍問個明白。
謝老爺子被推進了單人病房,人還在昏睡著。
溫莞看出謝玉蘭似乎有話要說,拿起墻角的暖水瓶,說了句“我去打點熱水”,轉身帶上門出去了。
門一關上,謝玉蘭再也按捺不住,眼圈通紅。
“小驍,你跟我說實話!早上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姐……大姐她是不是瘋了?!怎么能把爸氣成這樣?!”
她一路上聽到的零碎信息已經讓她心驚肉跳,此刻看著毫無生氣的父親,更是又怕又恨。
謝驍站在窗邊,背影僵硬。
“大姑父昨晚和大姑吵了一架,提著行李,爺爺收留了他住下。”
“吵架?”謝玉蘭很意外。
那個一向老實巴交,連句重話都不會說的姐夫,竟然離家出走了?!
謝驍避開她震驚的目光,繼續往下說,“天剛亮,大姑不知從哪兒得了信,直接沖到家門口……在院子里,就鬧開了。”
“大姑越說越過分,爺爺出來制止,她非但不聽,還專挑最傷人的話說。爺爺一口氣沒上來,就倒下了?!?/p>
他刻意略去了某些細節,可寥寥幾句已足夠讓謝玉蘭在想象出大姐那副歇斯底里的模樣。
“她……她真是……”謝玉蘭指節泛白,卻罵不出更重的話。
“爸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她這就是作孽啊……是大不孝!”
謝驍閉上眼,眼前又浮現爺爺倒下時,大姑竟轉身就跑的那一幕。
這件事,他不想告訴小姑。
他得自己去處理。
他轉向小姑,聲音低?。骸靶」?,爺爺這里……勞您多費心。我出去一趟。”
“你去哪兒?”謝玉蘭下意識追問。
謝驍沒回答,剛沖出病房門,拐過走廊,差點撞上一個人。
“阿驍?”
溫莞舉著熱水瓶正要回病房,被他嚴肅的樣子嚇了一跳。
她意識到不對,上前一步拉住他的胳膊,“出什么事了?你要去哪里?”
謝驍被她拉住,撇過臉去,沒說話。
溫莞看著他這副樣子,心里頓時明白了七八分。
這家伙,這樣氣勢洶洶的時候,定然是要去找謝玉芬。
她雖然相信謝驍有分寸,但老爺子還沒醒……
還不行。
“阿驍,你冷靜點!聽我說!”
“你知道爺爺最看重什么?是家里的安寧!他現在人還昏睡著,你就急著把事情鬧到不可開交。等他醒了,知道因為他,讓你們姑侄撕破臉,你讓他心里怎么想?”
謝驍對上她清亮目光,心頭那團躁動漸漸平息下來。
溫莞看著柔順,骨子里卻極有主見。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緊攥的拳頭無聲地松開。
“好,莞莞,我聽你的,等爺爺醒來再說。”
*
另一邊,謝玉芬躲回家,反手就把門插得死死的。
兩個兒子從未見過母親這般失魂落魄,都嚇呆了。
小的那個怯生生湊過來:“媽,你咋了?出啥事了?”
“走開!別煩我!”她胡亂揮手,沖進里屋,渾身發軟地癱坐在床沿上。
外頭靜悄悄的,一點消息也沒有。
難道……
父親倒地時那張臉,反復在她眼前閃現。
“不會的,”她喃喃自語,“老爺子身子一向硬朗,肯定沒事的……”
她拼命安慰自己,心底的不安卻越來越重。
萬一老爺子真有個三長兩短……她不敢往下想。
氣死親爹!
這個名頭扣下來,唾沫星子都能淹死她!
她又怕又悔,盼著能有點消息,又怕等來的是最壞的消息。
她把臉埋進膝蓋里,清晰地感覺到,自己可能真的闖下了大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