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霜月如何了?”魏太后問。
虞嬤嬤說道,“奴婢不知,不過想來應該是無事了。”
見魏太后和魏廣榮都是看過來,虞嬤嬤低聲說道,“定遠侯應是察覺今夜事情有異,也知曉太后娘娘殿上所言是借口,所以出宮后剛到長街,便直接問奴婢拿藥。”
“奴婢原是不想給,可定遠侯篤定藥在奴婢身上,奴婢也不敢激怒他,將藥給了宗太醫之后便被定遠侯驅逐下了馬車,不過太后娘娘放心,宗太醫替沈霜月祛毒之后,會進宮來替您請平安脈,他定不敢對外多嘴。”
魏太后看著跪在地上的虞嬤嬤,眸色之中有些遺憾,沈霜月若真在宮外毒發了該多好,不過她也沒有怪罪虞嬤嬤,畢竟當時情形只消想一想就能明白,虞嬤嬤根本沒辦法拒絕。
裴覦肯退讓一步,帶沈霜月出宮,讓今夜之事暫且了結就已經不錯了,裴覦跟前,虞嬤嬤根本保不住那藥。
“罷了,此事不怪你,你先起來。”
魏太后讓虞嬤嬤起身之后,沉吟了片刻,才開口,“你與裴覦二人一起離宮,可看得出來,裴覦對沈霜月是何態度?”
今夜的事不知為什么,太后總覺得哪里不對勁,可又說不上來,她是打定了主意不能讓裴覦和肅國公府聯姻,可是那沈霜月……她厭惡至極,又是太子的人,她也不想讓她和裴覦和和美美。
虞嬤嬤遲疑了下,低聲道,“奴婢覺得,定遠侯對沈娘子態度不算差,也在意她生死,可是別的……”
她想起之前馬車離宮后,裴覦的模樣,搖了搖頭,
“定遠侯與她之前應是有些交集,沈娘子那婢女對定遠侯也是熟悉,但是定遠侯救了沈娘子之后,神色間隱著煩悶怒氣,對宗太醫的態度也算不上好,后來將奴婢趕下馬車時,奴婢還隱約聽到他跟宗太醫詢問鄭七小姐的傷勢。”
魏太后和魏廣榮聞言對視了一眼。
他們二人都是精明之人,今夜的事情雖然是五皇子所為,但其中不是沒有疑點,比如五皇子話中提及太后召見沈霜月的事,還有那些送進宮的刺客,這段時間魏家一直派人盯著五皇子,他從什么地方尋來這么多人,還瞞過了他們所有眼線。
如果裴覦和沈霜月二人在虞嬤嬤面前一意避嫌,甚至裴覦對她故意冷待,魏太后他們或許還會懷疑,畢竟沈霜月、裴覦同替太子行事,且二人之前在謝家事中也多有交集,半點不熟就太過刻意。
可裴覦這般既是在意沈霜月生死,又不是男女之情,甚至更多在乎鄭瑤的傷勢,讓二人放下心來。
魏廣榮說道,“看來今夜娘娘賜婚鄭家小姐的事,讓裴覦心急了。”
魏太后也是道,“倒是哀家多疑了。”
那沈霜月的確貌美至極,性情也極為出眾,可是說到底她曾經嫁過一次人,又和謝家鬧的那般難堪性情強勢不討男子歡心,和沈家的關系也并非表面和睦,哪里比得上國公府上下之人捧在掌心里千疼萬寵的幺女。
而且之前在宴上,裴覦那般袒護肅國公府,還有肅國公夫人后來幾乎無禮冒犯她的氣急敗壞,魏太后低聲說道,“事情鬧成這樣,肅國公府和裴覦知曉哀家阻攔,怕會想辦法直接把親事定下來,但哀家絕不給他們機會。”
“大哥,你還是照哀家之前說的做,讓人將今夜之事傳出去,不必多提暖閣之事,只道沈霜月意外中毒,裴覦替她在宮中出頭,不惜威逼哀家,替她討要靈藥……”
她雖有意毀二人清白,但今夜變故之后,再傳那些難免刻意,倒不如只說這些。
謠言這東西并不需要實證,只要些似是而非的話,便能三人成虎,而且哪怕她未污二人名聲,只道裴覦“仁義”,但他們一個年過婚齡遲遲不娶,一個剛與人義絕獨居在外。
很多事情,只要沾上男女二字便會變了味道,那些朝臣、百姓自會將剩下的補全,讓裴覦待沈霜月的“深情”天下皆知。
魏廣榮自然明白太后的打算,沉然開口,“不出明日,此事定會傳遍京城。”
……
除夕宮宴,宮中鬧了刺客,消息根本瞞不住。
到第二日,整個京中都知道,定遠侯裴覦在宮中被人刺殺,順嬪下毒謀害沈霜月,后見事情敗露自盡于宮中的事,往年初一多是各家祭祖之日,可是今年,所有人都無心于祭祖,反倒將注意力落在定遠侯府和沈家之上。
剛開始時,多是些猜測到底是誰所為,順嬪雖然死了,但是除了些不知朝中之事的無知百姓外,那些高門權貴皆是不信順嬪是行事之人,誰不知道魏家和定遠侯之間那些仇怨,好些人都猜測著恐怕是太后和魏家下的手,而順嬪是被人推出來背了黑鍋。
上午時,坊間還多是覺得定遠侯和沈霜月無辜之言,可到了午后,那些流言卻隱隱有些不對勁,多是指向了裴覦替沈霜月求藥,又抱著她出宮之事上。
定遠侯府。
太子如今已絲毫不避嫌,大咧咧的進府,他一把搶過裴覦手中拿著的兵書,笑瞇瞇地說道,“裴侯爺,外頭都已經傳得神乎其神了,你還有閑心在這兒看兵書呢?”
他拿著書,腦袋學著那些讀書人畫了圈,
“說是遲,那是快,只見定遠侯抱起沈娘子,便與那些刺客動起手來,為護沈娘子周全,甘以身替她擋劍,將人死死護在懷中,后來沈娘子毒發垂危,更是直沖圣前,不惜以軍功相抵,也要求太后娘娘賜下神闕谷靈藥,替沈娘子解毒……”
裴覦伸手支著下顎,臉上沒有半點太子預料之中的羞赧難堪,更沒什么惱羞成怒,反而聽得津津有味。
見太子突然停下來,他微彎著眼,“繼續說,然后呢?”
太子:“……”
然后什么然后!
他面無表情,沒了趣味。他又不是來說書的,秀什么恩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