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案?”電話那頭,胡濤爺爺?shù)穆曇魩е鴰追衷尞悾笆裁词逻€需要你去報案?”
胡濤看了一眼旁邊面無表情的陳麥,壓低了聲音。
“一個小案子,盜竊案。”
“盜竊案?”老人的聲音里明顯透著不以為意,甚至還帶上了一絲笑意,“你小子還會碰到盜竊案?什么東西丟了,讓你這么興師動眾的?”
胡濤有點尷尬。
“那個……我們的外賣被偷了。”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秒。
緊接著,是一陣爽朗的笑聲。
“哈哈哈哈!外賣?我沒聽錯吧,小濤,你們律所讓人偷了份外賣?”
胡濤的臉有點掛不住了。
“爺爺,這事兒沒那么簡單……”
“有什么不簡單的?”老人直接打斷了他,一副“這都不是事兒”的口吻,“多大點事,還用得著你們親自去派出所?你告訴爺爺,在哪個地方,誰干的,我一個電話過去,讓他們給你處理得明明白白的。”
這就是胡濤熟悉的爺爺。
在他老人家的世界里,很多事情的解決方式,就是一個電話。
陳麥站在一旁,雖然沒出聲,但也將電話里的內(nèi)容聽了個大概。他安靜地看著路邊的車流,仿佛這一切都與他無關(guān)。
“不是,爺爺,這事兒我們自已能處理。”胡濤趕緊解釋,“不用麻煩您。”
“跟我還客氣什么?”老人不樂意了,“我孫子在外面讓人欺負了,連份飯都吃不上,我這個當爺爺?shù)倪€不能問問了?你別管了,把地址發(fā)我,我讓市局的王局……”
“別別別!”胡濤一聽要直接捅到市局,頭都大了,“爺爺,真不是那么回事!您聽我說完!”
為了份黃燜雞,驚動市局領(lǐng)導(dǎo),這事要是傳出去,他胡濤和404律所明天就能上龍城社會新聞的頭條。
標題他都想好了:《南省首富之孫為一份外賣怒而報警,背后究竟是人性的扭曲還是道德的淪喪?》。
“行,你說,我聽聽一份外賣能有什么復(fù)雜的。”老人總算給了他解釋的機會。
胡濤趕緊把事情的來龍去脈簡單說了一遍,著重強調(diào)了那個老太太詭異的開鎖方式,以及李建國發(fā)現(xiàn)的“管理員權(quán)限”問題。
他本以為這些技術(shù)層面的東西能讓爺爺重視起來。
誰知道,電話那頭的老人聽完,關(guān)注點完全跑偏了。
“哦?一個老太太?”老人的關(guān)注點很清奇,“那更不能把事情鬧大了,萬一把老人家嚇出個好歹怎么辦?這樣,我讓街道辦的人去看看,要是生活有困難,咱們幫一把就是了。一份外賣嘛,多大點事。”
胡濤徹底沒轍了。
跟爺爺講法律,講技術(shù),根本不在一個頻道上。
他深吸一口氣,決定換個思路,一個他爺爺能聽懂的思路。
“爺爺,這事兒吧,其實是默哥的意思。”
“林默?”一聽到這個名字,老人的關(guān)注度果然高了一些。
“對。”胡濤順著桿子往上爬,“默哥覺得陳麥平時太悶了,話少,就知道干活。所以想借這個案子,讓他從頭到尾獨立負責一次,鍛煉鍛煉他的綜合能力,讓他以后能獨當一面。”
他一邊說,一邊小心翼翼地觀察著陳麥的反應(yīng)。
陳麥還是那副波瀾不驚的樣子,只是視線從遠處的車流,移到了自已的鞋尖上。
這個理由,聽起來天衣無縫。
既符合林默的人設(shè),也給了陳麥足夠的尊重。
電話那頭沉默了。
過了好幾秒,老人的聲音才再次響起,這次,笑意和不以為意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欣慰和贊許。
“哦?林默那小子,有這個心?”
“是啊。”胡濤趕緊點頭,“他說我們404的人,不能只會打順風仗,這種看起來小,但內(nèi)里復(fù)雜的事,最考驗人。”
“嗯,這話說的在理。”老人沉吟道,“培養(yǎng)年輕人,是該這樣。不能總護在翅膀底下。”
他話鋒一轉(zhuǎn)。
“小濤,你能認識林默、陳麥這樣一幫朋友,爺爺很高興。”
“比你以前身邊那些只知道吃喝玩樂的狐朋狗友,強太多了。”
胡濤嘿嘿一笑。
“那必須的,也不看是誰的朋友。”
“行了,少貧嘴。”老人叮囑道,“既然是林默的意思,那你們就自已去處理。鍛煉一下也好,年輕人多碰碰壁,不是壞事。有解決不了的問題,再給我打電話。”
“好嘞,謝謝爺爺!”胡濤總算松了口氣。
總算是把這位大神給勸住了。
“對了。”就在胡濤以為通話即將結(jié)束時,老人的話鋒再次變得嚴肅起來,“你那邊的事情處理完了,抓緊時間回家一趟。”
胡濤一愣。
“回家?現(xiàn)在嗎?有什么急事?”
“對,有正事要跟你說。”老人的口吻不容置疑,“非常重要的事。”
說完,沒等胡濤再問,電話就掛斷了。
嘟…嘟…嘟…
胡濤舉著手機,站在原地,剛才因為搞定了爺爺?shù)妮p松感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沉甸甸的疑惑。
非常重要的事?
爺爺很少用這種口吻跟他說話。上一次,還是決定他大學要讀什么專業(yè)的時候。
“怎么了?”陳麥開口問道。
“我爺爺讓我趕緊回家,說有非常重要的事。”胡濤收起手機,臉上的表情有些凝重。
陳麥點了點頭。
“那你先回去吧,派出所我自已去就行。”
“那怎么行!”胡濤立刻反駁,“說好了一起去的。再說了,這是默哥交給你獨立負責的案子,我得在旁邊給你當好輔助。”
他把“獨立負責”四個字咬得很重,還沖陳麥擠了擠眼睛。
陳麥看著他,沒說話。
胡濤這份情,他領(lǐng)了。
“走吧,先去報案。”陳麥沒再糾結(jié)這個問題,朝著路邊走去,“早點處理完,你也早點回家。”
“也對。”
兩人站在路邊,一輛出租車恰好駛來,停在了他們面前。
司機探出頭:“走嗎?”
陳麥拉開車門,正要坐進去,胡濤卻忽然拉住了他。
“等等。”
“又怎么了?”陳麥回頭。
胡濤的視線越過陳麥的肩膀,望向他們來時的大廈門口。
“麥子,你看那個人……”
陳麥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只見龍城國際中心旋轉(zhuǎn)門的燈光下,一個瘦小的身影,正慢悠悠地走出來。
深藍色的外套,花白的頭發(fā),微微駝著背。
正是監(jiān)控視頻里的那個老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