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院長，您慢慢說，出什么事了？”周敘白的聲音依舊平穩，仿佛電話那頭的驚慌失措，只是窗外的一陣風。
陸衡的筷子停在了半空，上面還夾著一塊滋滋冒油的烤羊排。
胡濤剛要塞進嘴里的小龍蝦，“啪”的一聲掉回了盤子里。
陳麥下意識地朝林淺那邊挪了半步，擋在了她的身前。
剛剛還熱烈歡快的氣氛，瞬間凝固。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釘在那部開著免提的手機上。
電話那頭，吳院長的喘息聲很重，像是剛跑完八百米。
過了幾秒。
一陣突兀的笑聲，從手機里傳了出來。
“哈哈……哈哈哈哈……”
笑聲有些干，但之前的驚惶，已經蕩然無存。
“沒事，沒事！”吳院長的聲音，突然又恢復了往日的爽朗，“人老了，大驚小怪的，剛才下樓梯差點踩空，嚇了我一跳！”
陸衡：“……”
胡濤：“……”
這老頭，玩心跳呢？
“我就是打電話問問，你們那邊進行得怎么樣了。”吳院長樂呵呵地繼續說，“我這邊啊，反正是準備就緒了，就等你們過來了。”
“今天太晚了。”
一直沒說話的林默，忽然開口。
“明天再說吧。”
說完，他朝周敘白遞了個眼色。
周敘白會意，直接掛斷了電話。
辦公室里，重新陷入了詭異的安靜。
陸衡把那塊已經涼了的羊排丟進盤子里，一臉的不爽。
“這老爺子，搞什么飛機？嚇死個人！”
“就是就是，”胡濤也心有余悸地拍著胸口，“我還以為又出什么幺蛾子了呢。”
林默拿起筷子，重新夾起一塊肉，放進嘴里。
“吃飯。”
他發話了，眾人緊繃的神經才算徹底松懈下來。
壓抑的氣氛被重新點燃的熱鬧所取代。
陸衡罵罵咧咧地又開了幾瓶啤酒，胡濤則是開始吹噓自已剛才有多么鎮定。
林默沒有參與他們，只是安靜地吃著東西，目光偶爾掃過一旁的陳麥和林淺。
陳麥還是那副樣子，少言寡語，只是默默地給林淺的杯子里添滿果汁，又把剝好的小龍蝦，放進她面前的盤子里。
林淺低著頭，小口小口地吃著，像一只受驚后慢慢放松下來的小動物。
林默忽然笑了。
他看向陳麥。
“陳麥。”
“啊？默哥，怎么了？”陳麥抬起頭。
“看來任務完成得不錯。”林默用筷子指了指林淺面前堆成小山的蝦殼，“客戶滿意度很高嘛。”
一句話，讓辦公室里瞬間安靜了一秒。
緊接著，爆發出哄堂大笑。
“哈哈哈哈！默哥說得對！”陸衡笑得最大聲，拍著桌子，“麥子，你這哪是執行任務，你這是海底撈級別的服務啊！”
“可不是嘛！”胡濤也跟著起哄，“老陳，你老實交代，是不是對我們林淺學姐有意思？”
陳麥那張常年保持著沉穩的臉，瞬間漲成了豬肝色。
“我沒有！你們別瞎說！我……我就是完成默哥交代的任務！”
他越是解釋，大家笑得越厲害。
林淺的臉也紅透了，她偷偷看了一眼身旁手足無措的陳麥，然后迅速低下頭，把臉埋進了臂彎里，肩膀微微聳動，也不知道是在笑還是在害羞。
打鬧了一陣。
或許是酒精上了頭，或許是壓抑許久的情緒需要一個出口。
一直沉默的林淺，忽然端著一杯啤酒，站了起來。
喧鬧的辦公室，再一次安靜下來。
所有人都看向她。
女孩的身體還在微微發抖，但她的手，卻把酒杯握得很穩。
她看向林默。
“林……林律師……”
她的聲音不大，帶著一絲怯生生的顫抖。
“謝謝你。”
“如果不是你，我可能已經……”
她沒說下去，但所有人都明白。
她深吸一口氣，似乎鼓起了全身的勇氣。
“還有……謝謝你，讓陳麥……讓陳麥大哥一直陪著我。”
她看向身旁的陳麥，眼中是純粹的感激。
“不然的話，我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說完，她仰起頭，似乎就想把那一整杯啤酒都喝下去。
“等一下。”
林默也站了起來。
這個動作，讓所有人都有些意外。
他拉開椅子，走到林淺面前。
這個舉動，是一種無聲的尊重。
“我之前出過車禍，傷還沒好利索，喝不了酒。”
他拿起自已面前那杯喝了一半的白開水。
“我就以水代酒。”
他將水杯，輕輕和林淺的啤酒杯碰了一下。
“幫你，是應該的。”
林默喝了一口水，然后看向她，嘴角帶著一絲笑意。
“而且，你真正該感謝的，是陳麥。”
“畢竟，我可沒他那么好的耐心，給你剝一晚上小龍蝦。”
一句玩笑，讓林淺剛剛醞釀起來的悲傷情緒，消散了不少，她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周圍人也跟著善意地笑了起來。
林默將水杯放下。
辦公室里所有的笑聲，仿佛都在這一刻被他按下了暫停鍵。
他看著林淺的眼睛。
之前所有的玩笑和戲謔，都從他身上褪去。
“別的咱不多說。”
他的話，平靜，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
“這個案子，我肯定讓你清清白白的，不會讓你蒙受半點冤屈。”
他頓了頓，每一個字，都像一顆釘子，砸進所有人的心里。
“定要讓那些不法分子，付出代價。”
那一句“定要讓那些不法分子，付出代價”，余音未散。
辦公室里，剛剛被酒精和美食點燃的氣氛，卻因為那通被強行掛斷的電話，瞬間降至冰點。
所有人都放下了筷子。
那盤香氣四溢的烤羊排，此刻看上去，就像一堆冰冷的骸骨。
“搞什么啊……”
陸衡煩躁地抓了抓頭發，把一瓶沒開的啤酒在桌上墩得“砰砰”作響。
“這老頭子，一把年紀了還玩心跳！嚇唬誰呢！”
胡濤也跟著附和，但聲音里明顯帶著底氣不足：“就是，差點把我魂都嚇沒了，還以為又出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