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門關(guān)上,蘭燼站在院子里好一會沒有動彈。
四月的陽光已經(jīng)能讓人感覺到暖意,可這一刻,蘭燼卻覺得陽光獨獨繞過了她,她覺得有一點涼。
常姑姑走過來,看著這樣的姑娘面露擔憂。
“我就是,還是有些遺憾。”蘭燼抬起頭讓陽光落在她臉上,那種遺憾落在她的眼角眉心,落在她掉下去的嘴角,落在她黯淡的眼眸。
“這輩子,我大概再也碰不到一個這么大義,這么好,這么俊,還這么喜歡我的人了。”
常姑姑牽住姑娘的手:“只要您想,您可以如愿。”
“我的情意炙熱,我要得到的就是同樣炙熱的情意,有一絲一毫遲疑都不行,那會讓我覺得,我虧了。”蘭燼笑:“姑姑你知道的,我不是能吃虧的人。”
“那我們就不要他。”
“嗯,不要了。”蘭燼撫過眼尾的濕意,臉上帶笑:“這段時間鋪子里生意差了許多,想想辦法。何靜汝那邊緩過來了多半會派人過來表達謝意,留意著些。”
常姑姑應是,牽著姑娘回轉(zhuǎn):“您昨晚就沒睡好,去補上一覺,免得又頭疼。”
“行,我去睡會。剛被照棠塞了個面餅,中午也不會餓,不用來叫我用飯了。”
“是。”
馬車上,林棲鶴一路沉默,心沉沉的往下墜。
張開手掌,簪子落在一片血紅之中。
十指連心,本該疼痛加劇,可那種痛感都沒能傳遞到心底,他都不曾感知到,只覺得掌心陣陣發(fā)麻。
回想剛才的場景,從始至終瑯瑯都沒有半分失態(tài),她冷靜的,從容的配合他結(jié)束了這樁交易。
原來她什么都不必做,只要收回她的熱情,退回初識時的位置,就讓他幾度差點要向她解釋緣由。
他知道瑯瑯的本事,只要他說,瑯瑯一定會和他一起面對。
可之后呢?
他已經(jīng)走在一條不歸路上,難道還要把瑯瑯也帶到那條路上去嗎?
他也無法讓瑯瑯去做那個靶子,如若瑯瑯被所有人當成了他的軟肋,不止是他的仇敵,就連皇上,為了讓他聽話,也會用瑯瑯來拿捏她。
瑯瑯當然什么都不怕,可他怕,怕她遇險,也怕她因自已之故,無法達成她來京都的目的。
她代表的是‘逢燈’,可‘逢燈’不止是她。
若因自已之故毀了,她得有多痛苦。
他也怕瑯瑯,會后悔,會怨他。
馬車停下來,他重又握緊簪子,收緊拳手藏入袖中,抬步下馬車。
進了府,林棲鶴吩咐:“讓左重來見我。”
左立忙應是,快步去給兄長遞話。
林棲鶴回到瀾園,左重也到了。
“大人。”
林棲鶴邊往里走邊道:“你把手里其他事情放一放,圍繞蘭燼部署護衛(wèi),人手不限,如今部署在‘逢燈’附近的人手盡歸你調(diào)派。”
左重在江南待了許久,昨晚才回到京都,一回來就從弟弟那里知道了大人和蘭燼姑娘的種種,忙應是,又問:“若有人對蘭燼姑娘不利,需做到什么地步?”
林棲鶴停下腳步,看著書房門前的那盞花燈,輕聲道:“殺!”
“不論是誰?”
“不論是誰。”
左重明白了,躬身領(lǐng)命。
自這日后,林棲鶴和蘭燼默契的不再來往,也不再提及對方,各自為眼下的事情忙碌。
左立和彭蹤是隨侍在主子身邊的人,見大人時常拿著一根簪子發(fā)呆,認出來那是給了蘭燼姑娘的那根,如今卻回到了大人手中,是蘭燼姑娘退回來了?
不敢詢問大人,兩人一商量,由左立去找接觸比較多,也好說話的照棠,沒想到照棠翻他一個大白眼就轉(zhuǎn)身走了。
左立頓時知道,事情大了。
可主子的事,他們只敢聽令行事,再著急也不敢擅自動作。
而京都的事,并不會因兩人而止步不前。
大皇子府重開,大皇子入宮見駕后帶回來幾車的好東西,光是補藥就占了一車,可見皇上有多看重。
之前四皇子穩(wěn)占上風,可如今從皇上對大皇子的態(tài)度來看,不一定了。
京都最近的熱鬧全在這事上,無人在意,在大皇子府重開后的第三天,無辜下獄數(shù)日的許大人回家了。
照棠一如既往的在樓下喊人,到了二樓稟事:“姑娘,許家請了御醫(yī)入府,據(jù)說是許大人暈過去了。”
蘭燼放下手中的信忙問:“你早上不還說許爺爺從大牢出來是自已上的馬車?”
“確實是,我親眼看到的!”照棠道:“你先別急,我安排人在盯著了,一有消息立刻告訴回報。”
蘭燼并沒有因此寬心,許爺爺七十了,這一遭下獄,傷的不止是身,還有心。
到得下午,照棠得了確切消息:“許大人吐血了,至今昏迷不醒,皇上派了兩個御醫(yī)前去,如今得到的消息是不太好。”
倔老頭兒。
蘭燼閉上眼睛,幼時她常跟著祖父去許家,兩人不避著她,當著她的面辯論的時候時常有之,兩人的立場和性情并不一樣,但忠君的心一樣。
許爺爺自認只忠誠于皇上,將來無論哪個皇子上位他都忠心于他。
可祖父卻看品性,覺得幾個皇子里,大皇子爭贏了對大虞才最好。
兩人時常因為這一點吵得臉紅脖子粗。
可許爺爺如今卻發(fā)現(xiàn)他忠誠一輩子的人到最后都在算計他,如何能不難過。
蘭燼耐著性子等了一日,許大人依舊沒有蘇醒。
思量許久,蘭燼帶著照棠和常姑姑出門,去作坊裝了兩車的花燈直奔許府。
許府的門房當然不信,家里都快辦白事了,怎么可能還買這么多花燈。
蘭燼將一張契書遞過去:“這是許經(jīng)琮公子前些日子來‘逢燈’留存的底單,我今日便是來結(jié)尾款的。他的字別人不認得,許大公子總認得。”
門房不敢擅自作主,忙去找主子稟報。
許經(jīng)琮剛被放回來,正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守著祖父自責,聽得來報頓時就要將人打出去,什么事做了什么事沒做他還能不知道嗎?又不是喝多了什么都不記得!京都誰不知道‘逢燈’的花燈貴得要死,他哪有那么多錢!
“等等。”許經(jīng)緯一把扯住弟弟的后衣領(lǐng),看向門房:“她說,我認得?”
“是。”
許經(jīng)緯張開手掌,門房趕緊將紙張遞過去。
許經(jīng)緯一眼認出來,這是一張并不能讓許家認賬的賬單,一個生意人,不可能不知道沒有印章的單子,完全可以不認。
可那位在京都頗有些名聲的‘逢燈’東家,卻上門來了。
一個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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