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地方,果然看到引水渠上游的一個小分支口被人用沙袋和石頭堵得嚴嚴實實,旁邊還散落著不少折斷的樹枝。
李有才抱著胳膊,帶著十幾個李家洼的青壯年,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站在旁邊。
“李有才!你這是什么意思?”高源厲聲質問。
李有才皮笑肉不笑地說:“高源,別上火嘛。這山溪水,是咱們幾個村子共用的。你們農場挖這么大個塘子,把水都引走了,我們下游的李家洼、劉家屯,喝水都成問題!這不,村里鄉親們意見太大,我也是沒辦法,先堵上這個小口子,大家坐下來商量商量用水的事嘛?!?/p>
“商量?你這是商量?你這是破壞!”
柱子氣憤地指著李有才,高聲喊道:“我們引的是支流小水,根本不影響主干!你們村用水的地方離這遠著呢!”
“小同志,話不能這么說?!?/p>
李有才身后一個漢子嚷道。
“水是流動的,你們截了支流,主干的水量肯定也受影響!誰知道你們以后會不會越引越多?我們得為以后著想!”
旁邊繼續有人喊著。
“就是!你們農場有本事,也不能這么霸道!”
其他人跟著起哄。
林軍走上前,目光銳利地盯著李有才面無表情的說道::“李村長,我們引水的手續,公社是批了的。引水量也經過計算,確保不影響下游各村的基本生活用水和農業用水。你這樣做,才是真正的破壞集體生產建設,是違法的。請你立刻帶人把堵上的地方疏通開。”
林軍的氣場很強,畢竟是經歷過生死搏殺的人。
李有才被他看得心里有點發毛,但想到自己占理,又仗著人多,脖子一梗喊道:“林場長,你也別拿大帽子壓我。我李有才是為了李家洼幾百號鄉親的生計!你們手續再全,也得考慮實際情況吧?要么,你們把魚塘填了,要么,給我們下游村子補償!否則,這水,你們別想安生地用!”
“補償?你想要什么補償?”林軍冷冷地問。
“這個嘛……”
李有才小眼睛一轉,猶豫了一下之后說道:“聽說你們農場上次得了不少獎勵物資?什么化肥、布匹啥的,分給我們點?或者,以后魚塘的魚,分我們三成?”
“你做夢!”
高源氣得差點拔槍,被林軍按住了。
林軍看著李有才那副貪婪的嘴臉,心中厭惡,但知道硬來只會激化矛盾。
他深吸一口氣:“李有才,你提的要求,毫無道理,也絕不可能。水渠你們現在必須疏通開。至于用水的問題,我們可以請公社派人來實地勘測,公開公正地裁決。如果你再帶人堵渠,就是蓄意破壞,后果自負!”
說完,林軍對高源使了個眼色。
高源會意帶著民兵上前一步,開始動手清理堵塞物。
李家洼的人想阻攔,但看到農場民兵那訓練有素的架勢和林軍冷峻的眼神,終究是沒敢動手,只是站在旁邊罵罵咧咧。
堵塞物很快被清理干凈,山溪水重新歡快地流入引水渠。
李有才看著水流,臉色鐵青,恨恨地瞪著林軍:“好!林軍!你等著!這事兒沒完!咱們公社見!縣里見!我看你能囂張到幾時!”
說完,帶著人悻悻而去。
李有才回去后,越想越氣。他覺得自己占著理,卻被林軍強勢壓了一頭,顏面掃地。
尤其想到林軍那副英雄的派頭,更讓他妒火中燒。
“不行!不能就這么算了!必須把他搞臭!”
李有才咬牙切齒。
他找到了村里文化水平最高的王桂花兒子,一個在公社念過初中的二流子李二狗,兩人關起門來,絞盡腦汁,添油加醋地炮制了一封舉報信。
信中,林軍被描繪成一個居功自傲、濫用職權、侵占集體資源、私自動用繳獲物資甚至暗示其可能與敵特分子有不清不楚關系的腐敗分子。
信里還特別強調,林軍為了個人政績和農場小集體的利益,不顧下游幾個村子的死活,強行修建魚塘,破壞生態環境,引起民怨沸騰。
最后,信里義正辭嚴地懇請上級領導明察秋毫,嚴肅處理林軍,填平魚塘,平息民憤!
這封信,李有才和王桂花發動李家洼、劉家屯幾個對農場有微詞的村民按了手印,有些人甚至不知道具體內容,然后通過關系,直接送到了縣里主管農業和水利的副縣長張為民的辦公桌上。
張為民是個比較務實的干部,但最近也聽到了些關于大洪山農場魚塘的風言風語。
他本來打算過段時間去實地看看,這封帶著村民聯名的舉報信一到,引起了他的重視。
雖然信中有些措辭比較激烈,邏輯也經不起推敲,但占用水源引起民怨這兩點,在水利問題上確實很敏感。
“這個林軍……剛立了大功,可別犯糊涂啊?!?/p>
張為民皺著眉頭,想了想,拿起電話撥通了過去。
“喂,南溝山公社嗎?我找劉書記?!?/p>
張為民心里面非常的清楚林軍跟趙長青的關系非常好,所以他這一次并沒有選擇找趙長青,而是找了書記劉紅光,然后把事情跟劉紅光簡單的敘述了一下,讓劉紅光必須馬上調查好這件事。
劉紅光接到縣里張副縣長的電話,心里也是一咯噔。
他對林軍是了解的,也清楚魚塘項目是報備過的。但縣領導親自過問,還提到了聯名舉報和民怨,這就不能不慎重了。
“張縣長,這事兒……我了解一些。林軍同志做事還是比較穩妥的,魚塘項目也是經過公社討論的,引水量確實有限,應該不至于……不過既然下面有反映,我立刻派人,不,我親自帶工作組下去調查核實!一定給縣里一個明確的答復!”
劉紅光趕忙表態。
放下電話,劉紅光立刻召集相關人員開會,決定由他親自帶隊,公社水利站農業辦的干部組成聯合工作組,第二天一早就去大洪山農場及李家洼、劉家屯等村實地調查。
與此同時,農場這邊也收到了風聲。
高源在公社有熟人,悄悄遞了消息過來。
“媽的!李有才這個王八蛋!真告到縣里去了!還搞什么聯名舉報?污蔑!全是污蔑!老林,這下麻煩了,縣里都驚動了!”
高源一拳砸在桌子上,表情十分激動的大喊了一聲。
“他愛去哪告去哪告,反正咱們得手續都是正規的……”
陳大福則是一臉的無所謂。
而雪希旁邊聽著,小臉嚇得煞白,緊緊抓住林軍的衣角:“塘……是不是保不住了?咱們白干了嗎?”
林軍輕輕拍了拍雪希的手,眼神卻異常沉穩,甚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銳利:“別怕。假的真不了。咱們沒做虧心事,不怕調查?!?/p>
他轉向高源,輕聲說道:“老高,沉住氣。公社劉書記我了解,是個講原則的干部。工作組來了正好,把事實擺在明處,讓大家看看,到底是我們在搞特殊,還是有人在紅眼病發作,造謠生事!”
他頓了頓,語氣帶著一種經歷過生死考驗后的篤定:“至于舉報信里那些更荒謬的……哼,清者自清。我林軍是什么樣的人,組織上最清楚!有些功勞,雖然我們不想張揚,但到了該亮出來的時候,它自然會說話?!?/p>
高源聽到了林軍的話之后緩緩的點了點頭,但是心中多多少少依舊是有些不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