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行目的是替天行道,是為沿海死于倭寇之手的百姓報仇,是為剿滅胡惟庸叛亂同黨,而這一切的直接責任人,便是懷良親王。
因此,這次進攻大宰府,最重要的一環就是抓住懷良親王。
明軍攻占護國神垣,這消息很快便會傳回大宰府城,難保懷良親王不會聞風而逃,因此當下最重要的是節省時間。
“定遠侯,你手下部將更善陸戰,還請你領兵前往大宰府,將那懷良親王和南朝天皇一并抓獲,記住,不惜一切代價,務要將懷良親王擒下!”
陸羽明明不是主帥,此刻卻越俎代庖,給王弼發號施令起來。
王弼何許人也,開國功勛,洪武初年便已做到大都督府僉事,他的地位,與陸仲亨、費聚等人相當,上一個對他發號施令的人,是當朝軍神徐達。
原本陸羽的行為頗為失禮,可王弼卻是毫不在意,立馬拱手領了命令,便轉身吆喝起手下將領去。
畢竟也是官場老油子,王弼這點眼力見兒還是有的,且不論這陸羽背景身后,光看朱樉幾兄弟對他的恭敬范兒,便知陸羽萬不能惹。
王弼剛轉身離去,朱樉三兄弟也湊了上來。
幾人早已換了一身鎧甲,一臉興沖沖模樣到:“先生,咱們幾個干什么?”
看這情形,他們也打算上戰場感受感受。
陸羽沒好氣擺手道:“你們跟著摻和什么?此次陛下讓你們前來,是要你們學習如何運籌帷幄,這些小打小鬧的場面,用得上你們?”
早在來倭前,陸羽就搜刮了倭國資料,再結合自己前世記憶,對倭國兵力做了一番估算。
照此前看過的史書,倭國所謂的“戰爭”,大多是些幾百的小規模團戰,撐死了不過千人,這種規模的“戰爭”,放到中原頂多算是群架。
究其原因,倭國人口規模,和中原實在相差甚遠,另外,倭國境內權力分散,各地都有封建領主,享有土地和,自己的私有武裝,即為“大名”。
這些大名,名義上都是天皇的屬下,但實際上并不怎么受朝廷約束,這種情況,導致倭國國內兵力分散,即便是中央朝廷,也沒有太多武裝軍隊。
而今天這一戰,殺死、殺傷的倭軍,已有萬余。
陸羽料想,此刻懷良親王和長慶天皇手中,也剩不下多少兵馬了。
王弼帶著幾千兵馬,不必費什么氣力,便能將對方清剿,這種單方面的屠虐,實在沒什么戰術含量,也不值得朱棣幾人學習。
“你們幾個,干脆去打掃戰場,收拾收拾殘局吧!”
眼看朱家幾兄弟猶是不忿,陸羽干脆甩了個清閑差事,打發他們。
可朱棣當場就急了道:“這有啥意思?干脆咱帶兩千兵馬,去幫定遠侯攻打大宰府城去!”
朱樉也連連點頭道:“大宰府畢竟是天皇行宮所在,定遠侯一人未必搞得定!”
陸羽差點笑出聲道:“定遠侯搞不定,你們幾個便能搞定了?”
“總能幫些忙不是?”朱棣不服氣了。
眼看這幾人越發焦急,陸羽嘆了口氣道:“罷了,你們幾個帶騎繞過大宰府城,到城東要道埋伏,說不定會有收獲。”
“當真?”
幾人大是欣喜,忙朝陸羽拱了拱手,便即回身提點人馬。
一共三萬兵馬,俞通源帶了近萬人正在收拾護國神垣的殘局,王弼帶了八千兵馬攻打大宰府城,朱家幾兄弟也帶了兩千人馬走。
陸羽則帶著剩下的近萬人馬,坐鎮后方戰艦——換個詞來形容:坐享其成。
……
大宰府坐落在沿海,距離海岸線不過兩里地,王弼帶著八千兵馬,很快就殺到城門口,到了目的地,他差點沒笑出聲,這所謂“城門”,實在簡陋得可怕。
兩根石柱,中間掛個木制招牌,周邊一圈夯土矮墻,便構成所謂城樓,這樣的城樓,壓根不具備防御能力,只消快馬一沖,便散架了。
王弼打了這么多年戰,從來沒想過攻城拔寨有這么簡單,便是草原上那帳篷搭起的臨時城池,都比這好攻破。
“直沖征西大將軍府,活捉懷良親王!”王弼“鏘”地拔出長刀,一聲高嘯,率先沖進城去。
大宰府并不大,至少比起中原的城池來,小得可憐。
明軍并沒有大宰府的詳細輿圖,可想要分辨出大將軍府,實在容易不過,畢竟這大宰府原本就是懷良親王的根據地,想也知道城中最大的建筑,正是征西大將軍府。
明軍一路沖殺進去,幾乎沒遇到什么抵抗,僅有了幾個守軍,被快馬沖散后,便即逃離,沿著主路殺到大將軍府附近,才看到幾個武士打扮的人提刀沖來。
“殺進將軍府!”
明軍揮刀就砍,騎兵對步卒的優勢巨大,沒片刻功夫,便已解決,再往里去,便是大將軍府正門,此刻那正門大開,府內一片狼藉,看樣子并不像有人。
“糟了,叫他們跑了!”
王弼沒想到,對方的消息竟如此靈通,自己快馬趕來,幾乎沒浪費多少時間,還是給他們跑了。
“留下一隊人搜刮將軍府,剩下的,跟我去追!”
王弼即刻打馬,向東追趕而去。
剛剛還跟陸羽打了包票,若這頭一遭任務就辦砸了,著實丟臉。
……
“陛下,快撤吧!剛剛前線送來消息,護國神垣被毀,咱們派去的人,已經全軍覆沒了!”
天皇行宮中,懷良親王正拉著長慶天皇,倉皇逃離,方才收到消息,懷良親王立刻判斷局勢不對,趕忙帶著家眷逃了出來。
長慶天皇仍有些發懵道:“怎么會這樣?我南朝主力大軍,就這么不堪一擊?”
“陛下,來不及解釋那么多了,當下只能快些逃離大宰府!”懷良親王說完,一路拉著長慶天皇逃離。
大宰府并非是京都,天皇行宮只是臨時修建,因此地處城東偏僻地帶,這反倒給他們的逃離,提供了便利。
二人再顧不得其他,喊上親眷,帶了幾件貴重物品,立刻出城向東,當此危急時候,再顧不得其他,先保住性命再說。
大宰府是懷良親王多年經營所在,此刻拋離,他心中著實不舍,可事到如今,哪還有其他選擇?此刻坐在牛車里,懷良親王臉色鐵青,恨得咬牙切齒。
“王叔,為什么會這樣?昨晚你不是說,一定能擊敗明軍嗎?”長慶天皇還在迷茫催問,這更擾得懷良親王心中煩悶。
是啊,事態怎么發展至此?
昨晚還想著能打敗明軍,俘獲戰船,可今天,連老家都叫人給抄了。
一天時間,手下兵將全軍覆沒,這明軍的恐怖程度,叫人心驚膽寒。
懷良親王不禁擔心,憑明軍那等實力,整個倭島無人能敵,那他們逃出大宰府,又能逃往何地?
“明軍究竟有多少人?他們這次過來,究竟是要做什么?是王叔得罪了明朝皇帝?”長慶天皇還在不停催問。
懷良親王長嘆口氣道:“明軍實力實在太強,現在我們只能先避其鋒芒,等到陛下組織其他地方兵力,再回來報仇。”
長慶天皇雖被北朝打得四下逃遁,可他畢竟還是皇朝血脈,對各地大名仍有號召力,雖然這號召力遠不及中原王朝,但總歸起點作用。
懷良親王手下的兵馬已然全部覆滅,當下他只能指望天皇的號召力,幫助南朝重新恢復實力。
二人正自攀談,懷良親王忽地覺察出不對勁來,連忙問道:“陛下,皇太子呢,為何這幾日,沒看到他?”
后龜山皇太子,是長慶天皇的長子,也是懷良親王的最大政敵。
雖同為南朝高層,但這位皇太子一直有心求和,與主戰派的懷良親王極不對付,這幾天一直忙于應付明軍,懷良親王竟將這位政敵給忘了。
這時逃離之時,他才猛然驚醒,先前尋找天皇家眷時,竟沒看到皇太子。
“皇太子他……”
長慶天皇猶猶豫豫,頓了許久才道:“他前幾日說要去日向府,聯絡當地的富山大名,借其兵馬對付北朝。”
他的語氣委實心虛,一聽便知話中不實。
懷良親王也早已聽出貓膩:那后龜山皇太子向來主張求和,他怎么會主動招兵買馬,去對抗北朝?
懷良親王甚至懷疑,后龜山皇太子是不是逃了出去,秘密串通北朝。
再往下想,又有更多聯想。
可眼下情況危急,懷良親王已顧不得再往下想,他探頭出去看了一眼,眼下身邊只剩十多輛牛車,數百親兵衛隊。
這些,便是他們最后的仰仗了。
數萬人馬只剩下這點老底,著實叫人感傷。
好在此刻,他們已逃出城門,再往西去,便是九州島腹地。
九州島仍是南朝地盤,有長慶天皇在,這些地方的大名總還會給幾分面子。
“呔!我乃大明四皇子朱棣,倭奴哪里跑?”
正當懷良親王暗自籌劃將來時,卻聽車外傳來一聲震喝。
牛車驟然停下,一車人被撞了個七倒八歪。
好容易站穩,懷良親王探頭一看,只見前方道路已被堵死,對方足有小兩千人,由三個年輕人領頭,全穿了身明光鎧甲,顯然是明軍。
雖聽不懂對方的話,但想也知道,對面是要他們投降。
“怎么辦?”
長慶天皇向來軟弱,此刻已慌得不知所措。
懷良親王苦笑一聲,卻已無話可說。
事到如今,還能怎么辦?
……
“九州島是南朝地盤,有長慶天皇在手,可以號令全九州的貴族前來投附,先占據九州,再圖謀北進,或可拿下整個倭島。”
當朱棣三兄弟帶著戰利品趕回艦隊時,陸羽正與幾個陌生人攀談。
一看朱棣幾人,陸羽忙站起身來,引著周邊幾人介紹道:“這幾個都是錦衣衛,早先由毛驤派來倭國密探,在這里已住了幾年,對當地情形最是了解。”
事實上這些都是親軍都尉府的人,早些年他們來倭時,錦衣衛還沒成立。不過親軍都尉府既已改制,這些密探自也歸屬錦衣衛。
幾個皇子與錦衣衛打過照面,好奇看向陸羽道:“先生不是說,咱們這次抓住懷良親王就行了嗎?”
陸羽笑著看那朱樉道:“你不愿做這倭國國主了?”
“自然是想的!”
朱樉立馬從身后撈出個人來:“先生的意思是……只要將這長慶天皇綁了,便能挾制整個九州島了?”
陸羽還沒說話,他身后那錦衣衛卻已站了出來道:“這……恐怕不行!”
他看了一眼長慶天皇身后,指著那一眾家眷道:“這里面似乎沒看見后龜山皇太子的身影,皇太子在九州一帶威望不低,叫他逃出去聯絡各地大名,只怕其他人再不會聽天皇號令,畢竟大宰府為我軍所襲的消息,早已傳了出去。”
聞言,朱樉頓時泄氣道:“也即是說,咱們抓了這天皇,一點用處都沒有?”
他隨即拔出刀來道:“那干脆都殺了算了!”
“別急!”
陸羽一把按住朱樉的手:“長慶天皇畢竟是倭國正統皇脈,留他性命日后或還有用。”
他奪過刀來,走到另一個須發皆白的老者身前,上下打量幾眼,隨后,朝身后錦衣衛遞了個眼色道:“這人……便是懷良親王?”
“正是!”錦衣衛點頭。
陸羽走到懷良親王身邊,冷冷一笑道:“放縱倭寇騷擾沿海,暗通胡惟庸意圖謀反,你這罪過可犯得不小……”
也不管對方聽沒聽懂,繼續冷聲說道:“我倒是想保你性命,可咱大明天子眼里容不得沙,怕不愿留你這樣的人存活于世!”
話是聽不懂的,可語氣總聽得明白。
懷良親王渾身開始顫抖,額頭斗大汗珠滾滾而落。
“刷!”
陸羽霍地抬手,長刀劃空發出一陣低嘯,但那長刀在空中比了半天,終是沒有劃下來。
“啊……啊!”
懷良親王駭得面色慘白,嘰里呱啦亂叫了一陣,也不知在說些什么。
陸羽雖聽不懂,但也能猜出他在求饒,而他這求饒顯然起到作用,因為陸羽頓了片刻,終是將刀放下。
懷良親王這才長舒口氣,忙拿袖口擦拭額頭。
卻在這時,陸羽又將長刀往空中一拋,遞到朱樉手中道:“這人留之無用,便交給你處置,我可提醒你,胡惟庸謀反,這位懷良親王可是幫兇哦!”
聽到這話,不止是朱樉,朱棡和朱棣也都惡狠狠的看向懷良親王,膽敢支助胡惟庸謀反,已有取死之道了。
見到三人那樣子,懷良親王哪里還不明白自己的處境,他當即又是嘰里咕嚕的一堆,可惜除了潛伏在倭國的這幾名錦衣衛之外,沒有一人聽得懂倭語,最終朱樉一揮手,懷良親王直接被帶了下去,隨著一聲慘叫,這個不可一世的南朝主戰派實權親王就這么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