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掉懷良親王，生擒長慶天皇，占領大宰府……
一日之間，明軍就完成了此番伐倭的既定目標。
除了沒能抓住后龜山皇太子，留下些許隱患外，這一仗，可稱得上干脆漂亮。
仰仗明軍威勢，倭人壓根不敢反抗，甚至連湊上來看熱鬧的膽量都沒有，輕而易舉掌控了整個大宰府，陸羽幾人也住進了征西將軍府。
深夜時分，陸羽幾人仍在堂中開會。
“第一步進展得很順利，咱們已完成了此次來倭的初步目標，現在要商榷的是，咱們接下來該做什么，是打道回府，還是繼續暫且留守大宰府，抑或是繼續打出去，占領整個九州島甚至全倭國。”
陸羽環視眾人，每個人臉上都寫滿了振奮。
“當然不能回去，先生忘了父皇要在倭島尋找銀礦嗎？”朱棣第一個跳出來反對，最初探索倭國時，就是為了石見銀礦，當下這目標遠未完成。
陸羽笑著解釋：“尋找銀礦的事不著急，如今錦衣衛已大致探明了石見銀礦所在，日后再派人過來，也來得及。”
朱樉急得直跳腳道：“那怎么行？來都來了，若不將這倭島占了，將銀礦挖掘出來，咱如何能回去？父皇雖明令要抓懷良親王，可也沒說只抓他一人啊！這倭國內政疲弊，民生凋零，正需要咱們好生整治！”他竟還“關心”起倭國內政起來。
朱棡壞笑道：“二哥，你真當這倭國是你的地盤了？”
朱樉將胸脯一挺道：“那可不咋的，父皇說過要倭島分封予我！”
事實上，朱元璋雖曾提過要將倭島分封給朱樉，但并沒有說一定要這次將整個倭島打下來。
許是為了減輕征倭壓力，他只要求誅殺懷良親王，掃清倭寇之患，但初戰高捷，朱樉信心倍增，野心自也大了許多。
“既然已擒下長慶天皇，為何不借他名頭奪取九州島？九州島是長慶天皇的地盤，只要搬出他的名號，想必九州各地大名都會歸順。”
他倒想得簡單。
陸羽卻搖頭道：“后龜山皇太子已逃往日向府，只怕聞聽消息后，會第一時間聯系當地貴族，組織反叛。”
日向府也是九州重鎮，當地的富山家族頗具資財，若后龜山皇太子背靠當地大名組織起新朝廷，定會起兵報復，也即是說，只憑長慶天皇的名號，未必能順利收取九州島。
“不行就打，將日向府打下來，把那后龜山皇太子抓咯！”朱棣提議道。
“打自然是要打的，可若能不戰而屈人之兵，自是最好！”
陸羽心中還念著征服全倭的計劃，自不想過早損兵折將，如若能盡早拿下九州島，再以此為根據地，圖謀北伐，自是更好的謀劃。
“那干脆以長慶天皇名義，發布詔令，要求九州島各地大名前來大宰府朝拜，等咱們將這些大名統統扣了，便能輕而易舉掌握整個九州島了！”朱棡提出的方法，倒頗具心思。
挾天子以令諸侯，再挾諸侯以令天下。
陸羽細一思索，很快搖頭：“只怕不行，咱們大明水師光明正大前來強攻，這消息是捂不住的，只怕九州各地都已收到消息了，明知長慶天皇被咱們所擒，他們又怎會再尊奉天皇詔令呢？”
倭國的天皇，其號召力不比中原皇帝，而那些貴族大名，平日對天皇就愛答不理，此時若再聽聞天皇被俘，就更不可能遵從皇命了。
“最好的辦法，還是直接道明咱們來意！”
陸羽笑著看向朱樉，套用他的話術道：“倭國與我大明一衣帶水，本是同根同源的血肉之親，如今倭國內亂，民生凋敝，倭國長慶天皇被懷良親王所脅迫，性命垂危，當此危急時刻，大明天軍火速救援，誅殺亂黨懷良親王，救出長慶天皇。”
“現天皇重掌政權，但因國內動亂難平，誠邀大明天軍協助平定叛亂，九州各地百姓理當共同響應天皇號令！”
他編了個說辭，將大明水師前來攻打大宰府的行動，渲染成“匡助友邦”、“清除奸吝”的正義之舉。
這一番胡編亂造，堪稱“顛倒黑白”。
朱棣三兄弟立時翻起白眼，頗為鄙視地瞅向陸羽。
瞅了許久，三人卻又不約而同豎起大拇指道：“要不怎說先生高明呢！就您這招法，最是節省氣力。”
對陸羽好一番吹捧，朱棣才略有擔心道：“可若是他們不依呢？”
“不依就打！”
陸羽冷冷將拳頭一捏，指骨咯吱作響，斬釘截鐵的道：“區區九州島，要不了幾天工夫便可征服，之所以編個說辭，不過是給他們個臺階下，可若這些人給臉不要臉，那就別怪咱不留情面了。”
“好，就依先生的！”
三兄弟當即點頭，隨即看向身后的俞、王等人道：“速命長慶天皇下令，號召九州歸順！”
……
第二天一早，長慶天皇便頒下兩道詔令，發往九州各地。
一則，指明懷良親王蓄意叛亂，劫持天皇，幸得上國大明派兵支援，避免倭國內亂，現叛亂初定，懷良已被處死。
二則，天皇有意北伐，已取得上國襄助，現向九州各地征兆武士兵將，要求各地貴族大名響應，限期五日。
這兩則詔令一頒布，立即得到響應，最近鄰大宰府的幾地立馬回信，宣布效忠，這幾地就抵在大宰府腳跟上，顯然也已知曉明軍不好招惹。
而距離稍遠的國、府，則仍在觀望形勢。
陸羽并不著急，反正時限未至，待過了期限后，再作他謀。
可到了第四日，情況卻出現了變化。
“陸先生，不好了！”
這日一早，陸羽剛一起床，就聽到朱棣的呼喊，他顧不得收拾衣裝，打開房門，便被朱棣撞個滿懷。
饒是如此，朱棣仍不顧吃痛，齜牙咧嘴迎上來道：“先生，那后龜山皇太子反了，他拉攏聯合日向府及周邊幾地的大名，宣稱天皇為我大明所挾，要‘清君側’呢！”
“清君側”當真是個好用的借口。
非但陸羽拿之鏟除懷良親王，連那后龜山皇太子都借之一用，來發兵報復。
陸羽倒并非毫無準備，是以當下并不慌張，而是冷冷說道：“好個龜太子，倒真有膽量與咱大明作對，那便叫他看看咱大明天兵的厲害！”
安撫住朱棣，陸羽即刻便要招呼朱樉、俞通源等人，要他們發兵鎮壓。
可不待他起身，朱棣又連連擺手道：“先生你且聽我說完，這一回，可不光是后龜山皇太子一人出力，恐怕咱們要對付的，還有北朝幕府的援軍。”
“北朝幕府？足利義滿不是與南朝勢成水火嗎，為何會出兵援助？”陸羽聽了個懵逼。
朱棣解釋道：“后龜山皇太子原本就是個綏靖派，他一直主張投降北朝，這次大宰府出事，他更是秘密聯絡北朝幕府，與那足利義滿達成合作。”
陸羽一驚：“這么說來，北朝答應出兵，幫他對付咱們了？”
朱棣連連點頭：“錦衣衛已然查得，北朝派了近萬水軍，正沿海路趕往日向府。”
“來得正好，咱正愁沒借口發動北伐呢！”陸羽握緊拳頭道，他既刻找上朱樉，令他招來俞、王二將，商量對策。
俞通源為伐倭準備多年，對倭國情況最是了解，此刻他第一時間站出來，給出意見：“末將以為，日向府毗鄰東海，我們可以派水軍繞到九州島西側，劫堵北朝幕府援兵，先解決了北朝援兵后，再包圍日向府，慢慢磨那后龜山皇太子。”
他這廂話剛說完，王弼又提出不同意見：“走海路需繞道，耗時太久，怕北朝再派援兵，對我水師形成包夾之勢，倒不如直接走陸路，末將保證能在三日內奪取日向府，再以逸待勞對付北朝援兵。”
這二人一個擅打水戰，一個擅打陸戰，自然都希望采用自己擅長的方式打這場戰。
聽雙方各抒己見，朱樉左右搖擺不定，思慮片刻道：“要不……兵分兩路？”
原本水師就不擅陸戰，王弼所領的騎兵步卒也不擅水戰，各自為戰似乎更好，但陸羽很快否決道：“不妥，咱們兵力有限，沒必要自損兵馬……”
他想了想，看向王弼道：“定遠侯，你有沒有想過，走陸路趕往日向府，要橫跨整個九州島，倘若途中遭遇伏擊，又或是攻打日向府時，身后出現夾擊，你當如何對付？”
日向府和大宰府，一個在九州島的西北角，一個在東南角。
二府之間，還夾雜了不少勢力。
雖說這些勢力中的大部分，已經宣布效忠天皇——即明軍，可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他們的效忠未必可信。
倘若走陸路時，這些人突然跳反，和那后龜山太子聯合夾擊，明軍少不了一場惡戰。
“這……”王弼眉頭已皺緊。
一看他犯難，俞通源兄弟面露微笑，得意起來。
走海路繞道，自不會出現這種問題，再說大明水師戰斗力遠勝倭國，打水戰幾乎可無傷殲敵。
最終朱棣說道：“那咱們就都走水路，先殺到日向府，再視情形而定？”
陸羽緩緩點頭，但同時又抬起手來，作補充道：“但我還有一計！”
“哦！先生還有什么想法？”朱棡當即詢問道。
陸羽眉梢微挑，面掛幽笑道：“這些天來，咱們已得到九州島內大多數勢力的效忠，這些人既然表了態，總得拿出點誠意來吧！”
“誠意？”
眾人蹙眉思索，終是朱棣最先搶答道：“先生的意思是……下詔命九州各地征討日向府？”
“不錯！”陸羽點了點頭。
先前效忠時，一個二個喊得響亮，這時天皇有難，你等不得出兵幫助？
讓各地盡快組織兵馬攻打日向，便夠那后龜山皇太子吃一壺的了，而這時候，大明水師可先去對付北朝援兵，再與各地兵馬合圍日向府。
他這主意一提，堂內立時叫好聲一片。
“還是先生高明，就讓他們倭人狗咬狗，咱們也好省些氣力，往后咱們打北朝幕府時也是如此，先派倭人磨去對方士氣，咱大明水師前去收割。”
一番夸贊之后，眾人議定計策，立馬各自執行。
先以天皇身份發布詔令，命各地征討日向，但有不從，視作反叛，而后，王弼、俞通源二將帶領兩萬水師，前往征討。
至于陸羽和朱家幾兄弟，繼續坐鎮大宰府，圖謀后計。
……
九州島東北側，一支船隊正向南航行。
為首的主戰船上，幾名身著光鮮鎧甲的將領正以手遮陽，探頭張望。
當下倭國貧敝，像這種簇新鎧甲，也只有占領倭國決大多數地盤，財資更雄厚的北朝水師才能拿出來。
這幾人，正是室町幕府大將軍足利義滿帳下大將，為首之人名叫小川新衛，乃是足利義滿的親信。
此刻，這支水師跨海南渡，正要趕往南朝日向府，支援后龜山皇太子。
“要說這長慶天皇當真窩囊，竟叫明人幾船人給打敗了，早知如此，當初為何不同意咱大將軍的招降？”
“這后龜山也是窩囊，堂堂皇太子竟被嚇得東躲西逃，最終還要咱們幕府替他撐腰。”
一路上，類似的嘲諷奚落可不少見，自小川新衛以下，所有北朝兵士都對南朝的窩囊勁十分輕視，以致于，此番南渡，原本十天可走到的路程，竟晃晃悠悠走了半個多月。
此刻小川新衛正自嘲諷，身旁將領卻湊上來擔憂說道：“聽說大明軍隊只花了一天工夫，就攻破護國神垣，想必其戰斗力不弱，將軍可莫要小覷！”
小川新衛一聽，大是不滿道：“這是什么話？我幕府親軍，豈是南朝那些窩囊廢可比的？他們打不過的對手，也敢在我面前拿大？”
“且看著好，這次殺過去，不用一天功夫，我便能全殲明軍，將那明朝將軍的頭顱帶回去，給將軍下酒！”
“殺明軍，砍頭顱下酒！”
有小川將軍帶頭嘲諷，其余兵士自然不會嘴軟，只不過，先前是嘲諷南朝，這回已改為奚落大明了。